仇清塵一覺睡醒已是午後，他随手抓了套衣裳換上，就這麼披散着長發、打着哈欠出了門，按照原定行程去往萬寶閣搜刮材料。

時已過午，宗内弟子該上課的上課，該修煉的修煉，不在宗門的更是人影也見不着，這一路行來難得的清靜。

門前的風鈴發出陣陣脆響，邁過門檻，隻見負責看守的外門弟子正趴在桌台上偷懶淺眠。仇清塵緩步靠近，輕輕叩了叩桌沿，驚得那弟子險些一蹦三尺高！

“覓、覓雲長老！弟子方才……方才并非偷懶！隻是天太熱了，我……”看守弟子手忙腳亂地收拾着儀容，慌亂之下連個像樣的借口也沒能想出來，便隻幹巴巴地問道，“……長老您今日來萬寶閣，是想尋些什麼？”

見看守弟子這如臨大敵的反應，仇清塵覺得自己仿佛成了查崗的老闆，不由失笑：“管事這會兒不在？别怕，我不跟他說。天熱易困，我曉得。”

在看守弟子感激涕零的眼神下，他從懷中掏出昨日拟好的單子，剛要開口，就聽身後傳來一個似有幾分印象的小聲驚呼。

“前輩……？”

“嗯？”仇清塵回頭看去，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是穿着雜役弟子服的江月青，懷裡還抱着一大箱類别淩雜的天材地寶，看起來像是才整理到一半，“江月青？你怎麼在這兒？左禦沒送你去西無峰？”

江月青放下箱子，規規矩矩地向仇清塵行了個弟子禮，隻可惜腦子一時還沒轉過彎，一聲“前輩”出了口才想起來該換稱呼，臨時改口道：“……回長老話，弟子……自知資質一般，宗門願意收留我已是大幸……不敢再勞左師兄為我費心。”

“話雖如此，”興許因為自己是令江月青偏離既定命運的罪魁禍首，仇清塵很難不對他上心，當即便說，“就算不入西無峰，也還有其他峰主門下可入，你大可以和其他外門弟子一樣修煉學習。對陣法有興趣的話，藏書閣也是個好去處，怎麼會來萬寶閣當了雜役？”

“萬、萬寶閣，也很好……”少年說着，綻出一個腼腆的笑來，“管事前日才誇我辦事利索，半月不到便已将這裡的陳列位置全都記熟……還獎賞了我不少修煉資源。”

這倒是個天降之喜，此時此刻仇清塵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對萬寶閣了如指掌的引路人，聞言很是欣慰地揉了把江月青的發頂，内心打起物盡其用的小算盤：“好事。我現下正缺個幫手，既然你說你對萬寶閣已是十分熟悉，那便占用你一點時間，幫我找些合适的材料？”

“可我……”江月青聞言卻是有些為難地看了眼腳邊那箱尚未整理完的天材地寶。

一旁那偷懶被抓包的看守弟子也是沒有想到新來的雜役弟子居然與獨來獨往出了名覓雲長老相識——或者說是壓根沒想過覓雲長老竟會如此關切區區一介雜役，見狀忙道：“江師弟你快去吧，剩下的這些我來整理就是。”他一把抱起地上的箱子，拼命給江月青使眼色。

仇清塵大緻能猜到看守弟子腦子裡都轉的什麼念頭，但他看破不說破，朝江月青擡了擡下巴，示意對方帶路。

“那……請長老随弟子上樓。”

兩人一前一後，徑直上了三樓。

“長老欲尋何物？”江月青從腰間解下鑰匙，打開儲物室的大門，回頭看了眼正确認單子的仇清塵，“弟子的權限最高隻到三樓，若是四樓往上，那就隻能讓師兄或是管事上來開門了。”

仇清塵将單子遞給江月青，好聲道：“不急，你先照着這張單子上的給我找找，這裡沒有我們再去樓上。”

話音入耳，江月青才恍然明白自己多說了句無用之語，紅着耳根低頭查看起單上列着的天材地寶。

不多時，他便為仇清塵找齊了單子上所有存放于三樓儲物室的天材地寶。

兩人又一前一後上了四樓，這回走在前頭領路的人成了随手把玩着長老令的仇清塵。

“……覓雲長老，弟子冒昧一問……”在通往五樓的階梯上，江月青鼓足勇氣開了口，“您要這些東西……是打算煉制法器嗎？”

仇清塵像刷卡進門一樣用長老令打開五樓儲物室的門，随口應道：“被你看出來了？不過我不懂煉器，隻能列列單子找找材料，這種精細活兒還得讓擅于此道的人來。——莫非你對煉器也略有研究？”

“沒有沒有……弟子不精于此，隻是在伏靈門的時候給師兄們當過跑腿，聽得多了，就……記下了些。這張單上列着的天材地寶，或有千變萬化之能，或有隔絕神識之效……雖有幾樣弟子未曾見過，但想來應當也是做煉器之用，這才——”

看着眼前少年這滔滔不絕、生機勃勃的模樣，仇清塵不由得有些心生慶幸。慶幸自己離開秘境時将他帶了出來，慶幸他能夠回避“命中注定”的死亡。

不管怎麼說，“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幸運的事。

他再次撫上少年的發頂，語帶欣慰地道：“小小雜役實在太埋沒你了，我說你就應該尋個峰主拜他為師，運氣好的話，還能和你左師兄平級而論呢。”

改入點星宗半月有餘，全新的環境并沒能讓江月青改掉他那怯弱的性子，面對旁人的誇贊還是隻會一味地過分自謙。他和仇清塵你進我退地推拉了半刻，實在遭受不住仇清塵的花式鼓勵，隻好硬生生地轉開了話題：“長老這是打算……煉制什麼樣的法器？光看這些材料就知道法器的品級定然不低……宗内竟有能夠煉制此等品級法器的煉器師嗎？”

把剛醞釀好的激勵之語吞回腹中，仇清塵故作深沉地清了下嗓子：“咳。有的，不過那人并非專修煉器，籍籍無名也是自然。”

比起專注于煉器一道的浮瓊真君，不勤修煉但精通各類旁門左道的紫玉真君多少就顯得不太正統了——不僅不太正統，平日裡看着也不如何正經，——要不是他有系統給的個人資料，他也看不出紫玉真君竟是個全才。

說是這麼說，但其實他對紫玉真君願不願意幫他煉制法器這件事還是沒有太大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