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光陰匆匆而逝，仇清塵如約而至。

尚未踏入廳中，遠遠便瞧見紫玉真君身後左一個奉茶扇風的，右一個捏肩捶背的，迎客小廳裡充滿了歡聲笑語。

嗯，是他熟悉的紫玉真君。

仇清塵前腳剛入廳，後腳就迎來了少女們的連聲問候，他颔首作應，與紫玉真君目光相對。

“師兄，我來了。”

紫玉真君打開手邊放着的匣子，匣中赫然是與設計稿近乎一緻的镂空臂環。就連他後來追加提出的種種設想也都盡數實現了。

“——我沒看錯的話，師兄可是将它改良了？”仇清塵拿起臂環細細打量，發現了幾處比他那門外漢設計構想還要巧妙融洽的變動。

“稍微做了點改動，如此也好省些材料納入私庫。”紫玉真君屏退左右，這般頑笑道，“師弟戴上試試？”

“無妨，師兄改得好極了。試就不必了，我相信師兄。”

不知為何，仇清塵覺得此刻紫玉真君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

他說錯話了？

仇清塵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況且，萬一我先試了，它誤認我為主，那這法器豈不是送不出手了？”

紫玉真君聞言，噗嗤一聲笑了。

“怎會。師弟當真不試？要是這法器的效用與你想的有所偏差，事後我可沒法補救。”

仇清塵對此表示不理解。

設計稿上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東西，以紫玉真君的技術能力，還能偏差到哪裡去？

“師兄說笑了，我難道看不出這法器是不是我想要的嗎？我如此信任師兄，師兄反倒不信我了？”

紫玉真君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又像是松了口氣，道：“也好，那你就拿走罷。”他正經不過三秒，便又本性暴露，“日後再有這種以公充私的好事，歡迎師弟來找我。”

仇清塵将裝着臂環的匣子收進儲物袋中，轉手捧出一壇靈酒：“師兄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隻收點天材地寶到底是虧了，這壇靈酒也贈予師兄，望師兄莫要嫌棄。”

“這是，玄陰那個老滑頭釀的酒？”紫玉真君一眼就看出了仇清塵手中那壇酒的來曆，神色說不上有多驚訝卻也并非毫不動容，“難得你能從他手裡赢得彩頭，這酒來之不易，師弟真舍得送我？”

“拿都拿出來了，有什麼好舍不得的？除非師兄看不上它，不願收下。”仇清塵倒沒覺得這壇靈酒有什麼珍貴的，不如說留着它純粹是給自己添堵，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能把它送出去，他求之不得。

見他說到這個地步，紫玉真君便也不再推拒，很是爽快地收下了那壇靈酒。

法器到手，時候尚早，仇清塵拜别紫玉真君，轉頭去往栖古峰，打算把該辦的事一次性辦完，回去睡個踏實覺。

隻是覓雲真君和浮瓊真君的關系到底不一般，繞過這位峰主直接去找她門下弟子顯然是不理智的，秒秒鐘被逮個正着不說，還有可能牽連無辜配角。還是裝成去見浮瓊真君，然後“偶遇”新入門的小師侄比較合理一點。

仇清塵在路邊給自己做了三分鐘的心理建設，這才掏出栖古峰的通行令牌，穿過了山腳處的限行禁制。

點星宗的大小路線已然刻進腦海，栖古峰亦不例外，盡管如此仇清塵還是開出了系統地圖來轉移注意力，好教自己不去過分在意自己即将面對反派大佬的現實。

《半妖道修》原著中，左禦重生之後的劇情裡，浮瓊真君就鮮少有不在閉關煉器的時候。仇清塵暗賭了一把不會直面浮瓊真君的概率，事實上也真讓他賭對了。

看着面前緊閉着的屋門，仇清塵那顆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裡。

但，做戲還得做全套。

“……小鏡。”

仇清塵醞釀了下感情，隔着屋門，輕輕喚了這麼一聲。

片晌，屋内傳出了浮瓊真君的聲音。

“似淵。你怎麼來了？”

“我……”仇清塵竭力思考一個聽起來比較合理的借口，“你好些時日不曾與我聯絡，我……心中挂念。”

話一說完，他就在心裡硬生生給自己搓出了三斤的雞皮疙瘩。

媽的，奧斯卡欠哥一個小金人。

……說起來，同是煉制法器，紫玉真君短短一月時間足矣，可浮瓊真君卻是整日閉門不出。哪怕次次失敗，也不至于自閉成這樣吧？

屋中寂然半刻，再度傳出了浮瓊真君冷漠中又帶着些無可奈何的話音。

“我此番正在緊要關頭，不便見人。若這次能成，我再邀你一叙。”

“小鏡……”

仇清塵下意識地擡手碰觸那扇嚴不透風的屋門。

他很清楚浮瓊真君會現身人前的次數屈指可數。

原著裡各種明示暗示浮瓊真君用妖族的骨血内丹煉制法器，或許因為屋子裡有太多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想讓人知道才閉門謝客，可她連知曉内情甚至作為共犯的覓雲真君也不見，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瞬息之間，仇清塵心中轉過了無數念頭，到最後近乎本能地吐出一句：“那你……可有什麼事要我替你去辦？”

屋内，浮瓊真君似在沉思。隔着房門隐約能聽到鼎中靈火的嘶吼嘯響。

“新入我門下的那孩子……你若得空，替我指點一二罷。聽禦兒說，她至今仍未突破煉氣五層。”

一聽這話，仇清塵立馬來了精神！

什麼叫瞌睡送枕頭？這就叫瞌睡送枕頭！正愁要怎樣不經意地偶遇小師侄才不會惹人懷疑，反派大大這就給我遞台階了，我可真他媽謝謝您嘞！

之後有沒有空不好說，反正今天是特别有空！

他拼命控制住瘋狂上揚的嘴角，深吸一口氣，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歡快：“……好。我曉得了，我……盡力。”

但……“那孩子”？

浮瓊真君這是連自己門下弟子的名字都不記，還是覺得他不知道沈碧水是誰？

走之前，他又回頭看了眼那扇緊閉的房門，捂着自己愉悅到發顫的小心肝，邁着“沉重”的步子離開了。

待走得遠了，他才從方才那番對話裡覺出些不對勁來。

小師侄她——沈碧水前年剛入門，一個妖族血脈未覺醒的孩子，兩年時間，修為境界不及煉氣五層不是很正常……？

卧槽反派大大你不能因為自己收了個天資卓越的主角就錯以為全天下的修士成長速度都那麼變态叭？一般人做不到那種修煉速度的！更别說現在這個男主他還是個帶着修為重生的！！！

再者，浮瓊真君的徒弟為什麼要他來指點？

先不說原主修煉的不是點星宗的功法，就算是，他也沒法指點一個妖族混血兒啊？人與妖的修煉方式都不一樣，按人族這套修煉理論，妖族混血能破境結丹都已經是奇迹了。

——對，這個奇迹姓左名禦，是這世上僅此一位的主角。

他不理解。

他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