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山前輩,果然是你。”對方甫一現身便對夜山真君抱拳躬身,言辭之間是十成十的恭謙,“方才多有得罪,還望前輩莫要計較。”
來人的衣着有些眼熟,左禦稍作回想便記起了自己是何時見過與之相似的服飾——他曾與師叔一道照料過一個重傷不醒的劍修,那人穿着的衣裳便與此人相似。
那是曙雀閣的宗門服飾。
同為劍修,來人對夜山真君這般态度便有了理由。
“七年未見,你增進了不少。”夜山真君真心實意地誇贊道,眼中滿是劍逢對手的喜色,“若非時候不對,我定要與你好好較量一場!”
“好說,待離了秘境,我再與前輩相約比劍。眼下還是以自家弟子為先。前方就是妖王洞府,不知前輩打算……”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匆匆趕來:“師尊!您招呼也不打一聲,師兄他們快攔不住了!”
預想之外的再度相遇,意料之中的熟悉面孔。
也不知前方是何情形,竟教來人急出了一頭薄汗。
牧子溪好不容易才追上自家師尊,以劍支地,氣喘籲籲道:“遼山派的道友已經進去了,其他門派的人也都信了那些妖修的話,壓根不聽我們的!”
“好言難勸該死鬼。攔不住,那便不攔了。”對方還劍入鞘,擡手曲指打了記呼嘯,似在給門人傳訊。
牧子溪見狀長舒一口氣,像是才注意到對面這一群人,連忙抱劍行禮:“原來是點星宗的道友。”他看看數量衆多的點星宗一行人,又看了看自家師尊,面露為難,“諸位也是要往妖王洞府去?”
夜山真君:“來都來了——”
“适才前輩那道劍氣,其中劍意更勝以往,可是近來有所感悟?”夜山真君剛一開口,對方當即截過話頭,并示意夜山真君移步他處。
夜山真君隻當是友人叙舊,未作他想,很是爽快地跟上了對方的腳步:“日前同我師弟比了一場,收獲頗豐,可惜紫玉不許我再與覓雲師弟交手……”
“啊,那位紫玉真君……”
兩人漸行漸遠,留下個樸素中帶着些狼狽的牧子溪同衣冠楚楚的點星宗一行人面面相觑。
人群裡,左禦正暗自琢磨對方話中深意,忽地感到有股視線落到了自己身上。擡頭望去,是牧子溪。
四目相對,牧子溪終于看清少年的樣貌,不由得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這位道友……我們是否曾在何處見過?”他朝左禦走近幾步,一面仔細打量對方,一面努力回想。
左禦下意識撫上面頰,霎時明白了對方因何覺得他眼熟——那時他雖是以青年模樣示人,但用的仍是自己的臉,記性好些的,想認出他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牧子溪擰着眉頭苦思冥想許久,總算找到答案,表情豁然開朗。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那時——”
眼看對方就要說出一些不應被外人知曉的私事來,左禦挂起人畜無害的笑顔,不着痕迹地打斷了牧子溪的話。
“點星宗,左禦。”他走出人群,友善地向對方颔首示意,“難得有緣再會,牧道友,近來可好?”
牧子溪拿手背蹭去臉上的薄汗與塵灰,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笑:“我這模樣……叫道友見笑了。”他往人群裡張望了一眼,像是在找什麼人,“仇道友沒來嗎?……也是,此地危險,還是不來為好。”
出門在外難得碰上個熟面孔,牧子溪這一開腔便刹不住嘴了。
“我原想着,若有機會再見,定要報他那日救命之恩。隻是仇道友自稱散修,不知該上何處尋他。今日能在此遇見左道友實屬天意,勞你替我向仇道友傳個話,就說……改日我必登門道謝!”
左禦唇邊的笑意逐漸淡薄:“……”
懂了,你這張嘴橫豎就是堵不住。
四周隐隐有探究的目光投向二人,所幸左禦在宗門内交友甚廣,隻要牧子溪不再說些多餘的話,事後他總能搪塞過去。
他不想讓别人知曉師叔私底下是何模樣,更不想和旁人分享他與師叔經曆過的一切。
如果可以的話,不止是過往記憶,他連人都想一并藏起來。
那人可是上天賜予他的寶物。
是他一個人的。誰也不給。
更何況……師叔他本就無意讓這些萍水相逢的家夥知道自己的身份啊。
悄悄咽下胸中翻騰着的黑暗情緒,左禦低頭拉緊束袖的繩結,再擡頭時,又是笑模笑樣的好少年。
“聽牧道友先前所言,似乎并不想讓人進那妖王洞府。若是方便,可否告知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