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禦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回踏上藏書閣的二樓。
二樓的功法典籍雖不如一樓數量繁多,但一眼瞥去盡是上乘之物,其中也不乏各種私密記事。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仇清塵身後,為了不讓自己的視線在不該留意的卷軸玉簡上過多停留,幾乎快把眼前人袖口的暗紋圖樣刻進心底了。
仇清塵說自己不懂刀法,是當真七竅通六竅——一竅不通。刀的種類他都分辨不清,更别說其中提及的運氣方式、招式威力之類了。他平日練的《凫花醉月訣》都是撿原主現成的,哪知道什麼功法合适主角大大?原著裡也沒具體說左禦修煉的功法叫什麼,隻寫了左禦離開宗門之後四處尋找适合混血修煉的内功心法,好不容易找到的内功心法卻因為他血脈覺醒不完全而埋有隐患。至于刀法招式,全是他私底下偷偷摸索出來的,可以說是毫無章法全靠莽。
身為讀者時看作者這麼安排劇情覺得精彩有趣特立獨行也是正常,但現下身為局中人,有了可以規避風險的機會卻還是作壁上觀的話,也未免有些冷血無情了。
畢竟都跟主角大大混得這麼熟了,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内,能幫則幫罷。
于是他把左禦往擺滿刀法典籍的架子前一推,把宗門藏書閣當自家藏寶庫一般,大有一股任君挑選的架勢,說道:“雖然本命法寶才剛到手沒多久,但這東西你總歸是要比我更清楚一些,自己看着選吧,挑着中意的就刻一份拿回去練。”
左禦粗略掃過一圈架上的書籍卷軸,面露難色:“可……師叔,這裡都是外功招式,一卷内功心法也沒有。”他無意地攥緊了自己的衣衫,“我同它結了契,恐怕是連内功心法也要重頭再修的。”
“不急。”手握原著的仇清塵胸有成竹道,“你體質特殊,這裡沒有合适你的内功心法,盲目重修隻會傷了根本。眼下外功招式先練着,内功心法就等日後有了合适的再換不遲。”
“……好。”見對方沒有多作解釋的意思,左禦将視線落到離自己最近的卷軸上,認真挑選了起來。
仇清塵悄不作聲地移步一旁,随手抓了卷曆年記事來打發時間。
左禦選完功法時候尚早,橫豎閑來無事,兩人便順道去了趟萬寶閣。隻是不巧在萬寶閣做事的江月青今日不當值,少了幾分舊識相會的樂趣。
從藏書閣到萬寶閣,仇清塵延續了他把宗門資源當自家後院的大氣作風,不僅将方案中列出的煉制材料全部要了個遍,還臨時追加了不少備選材料。左禦訝異于他竟随身帶着那些“設計稿”,甚至在挑選材料的途中也推翻重做了幾回,最後留下一堆遠超他身家積蓄的上品材料和三套定案來供他選擇。
完成了前期工作的仇清塵長舒一口氣,把裝滿煉制材料的儲物袋和滿是圖文注釋的設計稿往左禦手裡一塞,準備功成身退:“好了,你拿着這些去西無峰找紫玉真君吧,具體想要哪樣式的跟你紫玉師伯商讨去,我回去歇着了。”
左禦被他這句話打了個措手不及,忙問:“師叔不同我一道去嗎?隻我一人,紫玉師伯當真會答應替我煉制刀鞘?倘若紫玉師伯向我要刀……”
“宵奚的各項數據我方案裡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紫玉師伯有眼睛,犯不着再向你要實物作參照。”仇清塵活動了下發僵的脖頸,用哄小孩般的語氣說,“放心罷,你隻管去,該給的報酬也都在儲物袋裡了,他一看便知,會給你做的。”
“但……”
看着那人掩着唇打了個無聲的哈欠,面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疲色,左禦到底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他收好儲物袋和圖紙,捺下心中不舍,乖順地道:“知道了。師叔好生歇息,左禦改日再上門叨擾。”
紫玉真君的目光穿過剔透的晶石落在左禦臉上,他細細端詳着手中這枚品級不低的碧炎石,良久,唇角綻開一抹玩味的笑。
“托我辦事,怎麼覓雲師弟自己不來?”
左禦低垂着眼眸,下意識用舌尖潤了潤唇瓣:“回師伯話,覓雲師叔他為此物費了不少心神,雖是希望能早日看到此物煉成,卻又不願叫師伯瞧見疲态,便遣弟子先将所需材料送來。”
聞言,紫玉真君唇邊笑意更深。
“行了,不必替他找補了。我那師弟若真有這等玲珑心思,太陽可就得打西邊出來了。”他那看似溫潤實則敏銳的視線仿佛能夠看穿左禦心中所想,“這刀鞘是為你準備的?如此大手筆,叫我那些乖徒弟見了,恐怕都得哭着喊着轉投覓雲長老門下。”
左禦心底那點隐隐的不快還沒來得及凝成情緒,就聽紫玉真君調侃似地問道:“我實在好奇得很,碧水師侄也好,你也好,究竟是怎麼哄得覓雲師弟這般關照你們的?果然是因為愛屋及烏?”
“師叔他……”左禦剛想辯駁什麼,就猛然意識到了另一件事,“師伯知道那法器到了我小師妹手裡?”
他記得師叔說過并未告知紫玉師伯法器是為誰煉制的,為何師伯會知曉此事?
紫玉真君笑容不變,語氣平常得好似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我親手煉制的法器,到了誰的手裡這種事情還是能知道的。”
說話間,他兩指力道一松,那枚稀少罕有的晶石便直直墜入儲物袋中。
左禦的心也如墜冰窟,他死死咬緊下唇,腦中掠過無數念頭,最後卻是一團亂麻,捋不出一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