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淩冽劍意不帶半分殺氣,見慣此等情形的點星宗弟子們明裡暗裡都将視線投向了來訪者,個個等着要看好戲。
被飛來橫劍截住去路的照寒真君停步擡眸,恰與從天而降的夜山真君對上目光。
“夜山兄,許久未見。”
二人似有私交,面對堪稱鬼見愁的劍癡夜山,這位照寒真君的言辭态度竟如斯親和,着實出人意料。
“你近來又精進不少,好極,快來同我比上一場!”
聞言,照寒真君執箫的手微微一僵,臉上笑容也變得有些勉強。
“在賀宴上動武,這……多少有些不太合适罷?”她說。
但夜山真君向來不看場合,也不看旁人臉色,嵬岌出鞘三寸,翻湧而出的劍氣幾乎能把方圓五丈内的生靈活物掀飛。
“無妨!”夜山真君粲然笑道,“雁離渡的請帖本就是我讓紫玉師弟發的,為的就是邀你前來同我比試一番!”
照寒真君默然無言。
下一瞬,竹箫化作九節長鞭,猛地擊碎了逼至近前的劍氣!
鞭影與劍影在空中交織碰撞,直将歌舞台上翩然起舞的傀儡都震落在地。
“時常聽我師尊提起夜山真君,今日有幸得見嵬岌出鞘,真是不虛此行!我輩劍修就當如夜山真君這般百戰無前、不懼勝敗!”牧子溪仰望戰局,發出了心向往之的聲音。
左禦:“……”
夜山師伯行事如此張揚,也有你們一份責任。
說是沈碧水為牧子溪領路,倒不如說是左禦和牧子溪二人陪着沈碧水看足了熱鬧、嘗遍了佳肴。
途中遇上熟識的外門弟子相邀,沈碧水欣然應允,與同齡玩伴一道頑耍去了;見識過重劍嵬岌的鋒芒,也大緻認清了點星宗的路,“不虛此行”的牧子溪暫别左禦,回到曙雀閣一行的落腳處歇息去了。
餘下左禦一人,漫無目的地穿行于喧鬧的人群之中。
“啊,抱歉,是我沒留意……”
人山人海間,往來時有碰撞,所幸有敕戒院的弟子們負責維護秩序,不曾起過什麼沖突。
“——左、左師兄!可巧,竟在這裡遇見你。”如此喜慶日子裡仍是一身雜役弟子服的江月青被人潮推搡到了左禦面前,他小心謹慎地護着懷裡放滿通行令牌的玉匣,好不容易才站穩腳跟,腼腆的笑裡還存着些未褪盡的歉意。
左禦調轉腳步,與江月青并肩同行,不着痕迹地替他擋了擋周圍人群:“難得休假,你怎麼還在做這些雜活?若是有人苛待你,大可以來跟我說。”
江月青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是……是我自己要幫忙的……手頭若無事可做,我心裡不踏實。況且諸位同門平日對我十分關照,幫些小忙而已……應當的。”
見他神态語氣不似作僞,左禦便不再纏糾于此,轉而閑聊一般探問起江月青的近況、問他在點星宗是否待得習慣。
比起寂寂無聞的伏靈門,點星宗實在要好上太多,哪怕隻是個雜役弟子,也遠勝過在伏靈門時那種須得看人臉色的日子。
隻是江月青生性怯懦,不擅與人來往,好友寥寥無幾,無人相伴同遊,是以在這等宴樂之日卻選擇了勤懇做事。
江月青懷中那滿滿一匣子的通行令牌是為來訪賓客準備的住所鑰匙,因他隻看過一遍就記下了所有來客對應的院落,較之照着名冊對号入座要更快捷,故而分發通行令牌的重任就交到了他手上。
山門前,負責迎客引路的弟子們忙得不可開交,江月青放下抱了一路的玉匣,在響徹天際的通報聲中,将其他玉匣裡僅剩的兩枚通行令牌遞給接引來客的點星宗弟子。
“蓮華谷,入住飛雲峰晴方院。”
“無霄仙子,入住斜石峰酥雨院。”
看他這應對自如的模樣,左禦心下稍安的同時,不由開口道:“你們忙得過來嗎?需不需要我代為引路?”
還沒等江月青反應過來,一旁猛灌靈泉的西無峰弟子便搶着應道:“要要要!這邊正愁人手不夠呢!多謝師兄!師兄你人真好!”
“臨夏真君攜道侶前來道賀,祝紫玉長老福慶如意、地久天長——!”
左禦向江月青攤開手掌,唇角微揚:“賓客已至,麻煩師弟了。”
江月青連忙将一枚新啟用的通行令牌雙手奉上。
“臨夏真君,入住萬花峰越桃院。辛苦左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