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系統資料附帶的半身照,便能看出他這素未謀面的二師侄生前定然是個明媚磊落、風采出衆的天之驕子。
确實可惜。
仇清塵這麼想着,咽下杯中最後一絲殘酒,擡眸之時卻與紫玉真君一掃而過的視線相撞。
仇清塵:“?”
他應該……沒做什麼奇怪的舉動吧?喝口果酒而已,看他幹嗎?
“曆練在外若遇機緣,多年不歸也是常事。”提到自己不見蹤影的徒弟,浮瓊真君還是那副萬年不化的冰雪模樣,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她淡淡地瞥了眼紫玉真君,又說:“是了,衣兒與你走得近,無怪你記挂她。”
紫玉真君笑吟吟地接茬道:“上回見她,約莫已是六年前的事了。都說‘女大十八變’,六年過去,也不知她出落成了怎樣的美人?”
“孟浪。”浮瓊真君如此評價道。
紫玉真君聽罷哈哈大笑,一邊說着“我本性如此,師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一邊給浮瓊真君添酒。
仇清塵樂于做個透明人,獨自在旁享受美食,轉眼就清空了三四個碗碟。
“左師兄,左師兄。”
沈碧水在桌子底下悄悄扯左禦的衣角,把一碟小菜推到了他面前。
“這個好吃,分給師兄吃,師兄别不開心。”
見左禦朝自己投來疑惑的目光,沈碧水湊上前去,附在他耳邊輕聲說:“我看師兄半天沒動筷,是不是不喜歡這些點心呀?”
左禦搖了搖頭,夾起一片炙魚肉送進嘴裡,眼睛卻不由自主瞟向前方相談甚歡的三人——說是“兩人”才更為恰當,因為打從紫玉師伯落了座,師叔便幾乎沒再開過口。
從紫玉師伯口中聽到二師姐的名字實屬意料之外。
他與二師姐有過幾次接觸,卻算不上多熟,隻知道二師姐生性爽直,入門數載便引氣入體結成金丹,是世間少有的修煉奇才。
這一世的二師姐和上一世同樣,不知何時就斷了音訊、失了影蹤,唯有零星幾人說曾目睹二師姐孤身離開宗門,但無人得知她究竟去了何方。
師尊說二師姐是外出曆練去了。上一世的他深信不疑,這一世,他卻不敢窺究。
說不得他在心底深處将二師姐視作了生死線上的墊腳石,所以才不聽不問不看,試圖逃避真相。
好像隻要二師姐生死不明一天,他就能夠多活一日。
自欺欺人罷了。
他用餘光悄悄瞄了眼形單影隻的師叔,看着那人将碰巧跌入掌心的碎星捧給師尊,像變了個人似的,朝師尊露出溫潤柔和的笑,與他記憶中那對師尊反感得不加掩飾的直率面孔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不明白師叔分明對師尊未抱好感,為何卻又這樣勉強自己。
左禦把手伸向了桌角盛滿瓊漿的酒壺。
不等酒杯遞到唇邊,嘴裡就被強塞了一塊糕點。
“左師兄,嘗嘗這個吧!覓雲師叔賞的點心可好吃了。”
塞了他滿嘴甜香的小師妹捧着半碟糕點,滿臉期待地望着他。
左禦咽下糕點,剛想擡手撫上小師妹發頂,這才驚覺不知何時冷汗已然浸透了他的掌心。
他在畏懼,在忌憚。他畏懼浮瓊真君的心狠手辣,忌憚浮瓊真君的地位修為。
就算有妖刀在手,也遏制不住他内心的懼意。
因為死過一次,所以更怕。怕得而複失,怕重蹈覆轍,也怕功虧一篑。
貪生怕死,人之常情。
師叔讓他耐心地等,等一個十拿九穩的機會。可什麼才是“十拿九穩的機會”?他能等到那個時候嗎?
那人私下負傷忍痛的虛弱模樣蓦地閃過腦海。左禦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再度将目光投向前方。
萬一……萬一連師叔也……那他……
左禦來不及收回的視線落到了對方回望的眼中。
“怎麼了?”那人和聲細語地問。
“我……”左禦登時慌了神,倉促間竟尋不出合适的借口來解釋自己糾纏不休的目光。
“覓雲師叔!左師兄說過幾日帶我去逛街市,師叔有空也一起吧!”
出乎意料的,身旁小師妹像在課上搶着作答一般高舉右手,替他應了話,言語間透着股孩童特有的爛漫天真。
浮瓊真君眉間輕蹙,正欲開口之際,仇清塵就先她一步将此事應承了下來:“好。我也許久不曾逛過街市了。”
“也罷,有師弟同行,我就不多說什麼了。”浮瓊真君無奈歎道,“你二人平日需得勤加修煉,莫要貪圖玩樂,散了心思。”
“是,師尊。”“謝謝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