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們怎麼突然有興緻邀我同遊街市,原來如此。”仇清塵雙手揣在袖中,望着沈碧水那猶如出籠鳥雀般歡快自在的背影,對同樣綴在少女身後的左禦悄聲閑話道,“放心罷,你師叔我心裡有數,還沒到需要你來為我擔心的地步。再說,單論修為,我可與你師尊不相上下。”
沒單挑過,但有自信。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得有自信。盲目自信也算。
左禦懷抱着沈碧水這一路行來看上的各種物件零嘴,活像是他小師妹的随從管事。
“是,我知曉師叔自有安排,不似我這般…………成日惶惶不安。隻是我——”
話未說完,一點溫熱貼上了他的唇瓣。
左禦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跟着對方的腳步來到了一處糕點攤前。
仇清塵挑眉示意他張嘴,于是他便一口咬住了那塊二指寬的白軟花糕。
“好吃嗎?”仇清塵眸中帶笑,這麼問道。
左禦咽下花糕,誠實地點了點頭,說:“好吃。”
“唔,麻煩稱個半斤。”
仇清塵從攤主手裡接過熱乎的油紙包,重新邁開腳步,與同行人繼續方才的話題:“何必如此提心吊膽?你這招‘藏鋒斂銳’使得極好,絲毫沒有引起你師尊的懷疑。她隻當你資質遜于你小師妹。反倒是碧水師侄,在你準備萬全之前,不能讓她修為境界再進一步了。”
前方,有了新目标的沈碧水停駐腳步,回身朝二人揮動雙臂,招呼他們跟上。仇清塵不緊不慢地追上前去,看是什麼東西吸引了少女的目光。
在自家小師妹面前,左禦不再談論那些或生或死的話題,隻是對着自己滿懷的物件露出了一抹苦笑。
“瞧見什麼好東西了?”仇清塵往嘴裡塞了塊花糕,探臉去看少女視線落處。
——是糖畫。
孩童們簇擁在糖畫攤旁,興緻勃勃地看鬓發斑白的老者以長勺為筆、用糖漿作墨,在闆上繪出姿态各異的飛禽走獸、風雲人物,寥寥幾筆便已極具神髓,成品既香甜又好看,教人不忍下嘴。
“是糖畫!師叔吃過這個嗎?”沈碧水看起來很是興奮,毫無違和感地融進了凡人孩童之中。
仇清塵許久不曾見過這種充滿童年色彩的民間手藝,乍然重遇不由得深感懷念,旁若無人地俯下身去,同那群半大孩子湊作一堆。
“師叔隻在小時候見過,後來就不怎麼能碰到了。——怎麼樣,小師侄也試試手氣,轉一個看看?”
他指着糖畫攤上的生肖轉盤,如此撺掇道。
沈碧水看了看轉盤上的生肖圖案,又看向老者剛從闆上鏟起來作展示用的戰神将軍,糾結道:“可我想要别的圖樣……”
“嗐,這還不簡單。”仇清塵财大氣粗地往攤主面前拍了一塊靈石,笑吟吟道,“老人家,能麻煩你給這孩子畫頭鹿嗎?就那種,角又長又漂亮,身形矯健、蹄踏流雲的小鹿。”
老者人雖老,手卻穩得很,眨眼就将靈石揣進了懷裡,嘴上一邊嘟囔“糖畫糖畫,畫個樣子罷了,哪做得了那麼細的”,一邊往闆上澆了勺熱乎乎香噴噴的糖漿。
沈碧水目不轉睛地盯着闆上逐漸成型的小鹿,眼裡盛滿了期待。
等特别定制的糖畫小鹿到了沈碧水手裡,被冷落在一旁的左禦便幽幽開了口:“師叔對小師妹倒是上心,連糖畫都和别人不同。”
仇清塵:“?”
仇清塵仰面看向身後人,用迷茫中帶着些疑惑,疑惑裡又多了點不可置信的語氣問道:“你也想要?”
左禦沉默不語,神情中卻透着股争風吃醋的味道。
于是仇清塵轉頭同糖畫攤主商量道:“那就麻煩老人家再加隻兔子叭。就那種長着長耳朵,圓滾滾、肥嘟嘟的小兔子。”
老者掃了兩人一眼,熟練地用糖漿在闆上勾出輪廓,邊畫,嘴裡還邊絮叨:“至多五個,再多老頭子可畫不動了,給的再多也不行。啧,真是怪人,三文錢轉個轉盤沒準還能中個大的,非要拿靈石買隻兔子買頭鹿。”
左禦也一臉不解:“為什麼小師妹是鹿,而我卻是兔子?”
仇清塵雙手托腮看着攤主作畫,随口感歎道:“兔子多可愛啊。不喜歡的話自己挑别的去。”
左禦:“……”
左禦:“兔子就兔子罷。師叔高興就好。”
沈碧水左手一頭獨家定制的踏雲糖鹿,右手一隻轉盤抽中的大糖羊,美滋滋地離開了糖畫攤。看夠熱鬧的仇清塵站起身來,撣撣衣擺,十分順手地接過了左禦懷裡抱着的玩具零食。
“師、師叔?我拿得動,你不用——”
仇清塵略施法術,讓騰空而起的糖畫人堵住左禦的嘴,惹得攤前的孩童們陣陣驚呼。
“就你拿得動,難道我拿不了?乖乖吃你的糖,别跟你師叔我搶活幹。”
眼看着沈碧水沒走幾步便又尋到了興趣之物,作為今日錢袋擔當的仇清塵自覺跟上前去,梅開二度給攤主表演了個揮金如土。
看着仇清塵懷裡越堆越多的紙包布袋,左禦不由問道:“東西這麼多,師叔怎麼不裝儲物袋裡?”
“那你先前又是為什麼不用?”仇清塵甘之如饴地給自家師侄們花錢拎包,内心充滿着一擲千金的快樂,“要的就是這種滿載而歸的感覺。多餘的閑話就不必講了。”
“師叔——!師叔來看看哪個發簪襯我?”難以抉擇的沈碧水向自家師叔發出了援助要求。
“讓我瞧瞧……嗯,都挺襯的。還有這個跟這個,也好看,全要了。”仇清塵對少女的審美表示了認同,并大手一揮另添了幾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