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客房中燭火通明,仇清塵一手執筆一手捧茶,不時擡指虛空滑動幾下。
桌上平鋪着六七張信紙,上頭胡亂寫滿了意義不明的單語,有些像地名,有些像人名,邊上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标記。
“師叔,快醜時了,要不今日先歇了吧?”
許是宗門身份稱謂太過根深蒂固,左禦一時半會兒還改不掉喚他“師叔”的習慣,仇清塵倒也懶得次次糾正,便随他去了。
幾乎睡到傍晚才起的仇清塵此刻毫無困意,他擡頭瞥了眼視野之中以系統窗口形式呈現出來的《半妖道修》第四冊文本内容,把原著劇情裡所有明确出現過的時間地點人物全都提取出來暫時記在了紙上。
被他冷落許久的左禦不甘寂寞再度開口:“……阿仇,你寫的這些究竟是什麼?為何好些字我從未見過?”
而且執筆方式也與旁人完全不同。
左禦默默咽下最後這句話,随手撚起一張信紙,試圖從中看出什麼。
仇清塵将視線轉向圓桌對面的左禦,停筆托腮,一副老媽子口吻感歎道:“你當我這一通忙活是為了誰啊,‘天道之子’大人?是你先問我有沒有辦法完全覺醒血脈的,喏,我這不正給你找着嗎。”
系統禁止他公然揭露“世界本質”,于是他隻好把系統外挂解釋為“天道之力”,身為《半妖道修》主角的左禦自然就是天道(原著)認定的“天道之子”。至于他仇清塵,不過是個被系統抓來打工的苦命輔助角色罷了。
閑暇之時,他簡單跟左禦解釋了自己的來由、原主的經曆,以及左禦重生歸來應有的遭遇(劇情)。所幸左禦毫無阻礙地理解并接受了這一切,對他偶爾出現的虛空操作行為也很快就習以為常,隻是難免會對二人之間的迥異之處充滿好奇。
仇清塵起身抽走左禦手中信紙,按照一定順序把桌上的筆記重新排列過後,又鋪開一張新的白紙,在上頭打起草稿,邊寫邊說:“看不懂也很正常,我寫的這叫‘簡體字’,顧名思義,是簡化了的漢字。你要是感興趣,回頭有空再慢慢研究,現在得先整理一下時間線——我之前跟你說的還記得吧?按照原本的時間線,這時候你應該在凡間四處收集淨魂露,但現在我們才剛離開宗門。”
排列成一線的五張草稿紙上分别有一樣物品被着重圈了出來:三精碧骨石、淨魂露、火蛇蛋、朱鳥心火,以及“内功心法”。
“這些是你覺醒血脈需要的東西。按照天道原定的時間線,物品獲得先後順序是這樣的。但——”說着,他把草稿紙重新調整了上下位置,“現在,考慮到我們落後原定時間線差不多兩年,以防萬一,我個人建議是按這個順序着手尋找。”
重新排列後的順序是:火蛇蛋、淨魂露、朱鳥心火、三精碧骨石,和“内功心法”。
雖然左禦對仇清塵的話并不抱有任何懷疑,但他還是問了一句:“為何?”
仇清塵反執毛筆,用筆杆尾端點了點圈着“朱鳥心火”和“淨魂露”的兩張草稿:“因為時間。”
寫有“朱鳥心火”的草稿紙上另外标注了幾個陌生人名和具體年月。
“成安國的淳于世家每十年開放一次小世界,凡修真者皆有機會獲得闖關名額、從中獲得饋贈。他家最近一次開放小世界是在霞明曆五萬三千三百八十年——也就是一年後。所以這個不急。”
而寫有“淨魂露”的草稿紙上隻籠統地記了兩三個城池地名。
“至于這個淨魂露,是破曉時分淨魂花葉上凝結的露水,有淨心驅魔之效——這裡的‘魔’當然指的是心魔——淨魂花大多生長在屍氣滞郁之地,與其說它難找,倒不如說它收集起來比較費時間。何況這東西屬于‘有則錦上添花,無則順其自然’那一挂,倒也不是特别緊迫。”
說着,仇清塵又指向寫有“三精碧骨石”的草稿紙。
“這個,是布陣所需的主要材料,用來為法陣提供五行靈氣。——我知道你這些年來積累了不少天材地寶,但畢竟是覺醒血脈的法陣,所用材料多珍稀都不為過。——三精碧骨石在木系鍛材中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你手頭全部木系珍寶加起來還抵不過它這麼大一塊。”仇清塵收攏五指,朝左禦比了個拳頭大小的手勢,“拿它布陣性價比極高,就是有點看緣分,哪怕借由‘天道之力’,我也隻能确定這東西大緻會在哪個方向,具體位置就不太清楚了。強求不來,急也沒用。”
“至于内功心法……在我‘預見’的未來裡,你所修煉的功法因為本身血脈覺醒不完全,于你并不十分合适,如果可以的話,還是甯缺毋濫罷。不過‘天道’沒告訴我究竟什麼功法才最适合你修煉,隻能日後多加留意了。”
“最後這個火蛇蛋,和三精碧骨石同樣,也是用來為法陣提供五行靈氣的必須物品。之所以優先尋它,一來是因為我能夠确定它的具體位置,二來是因為火蛇蛋孵化本身需要一定時間。”
筆杆在寫有“火蛇蛋”的草稿紙上輕輕敲了敲。
“原定時間線上,你約莫會在半年後偶然誤入一處洞府,在那裡得到未能成功孵化的破碎火蛇蛋。是以,現在這個時間點,興許還有機會得到一顆完整的火蛇蛋,但要是去得晚了……一堆靈氣逸散的破碎蛋殼拿來布陣,效果可是會大打折扣的。”
仇清塵放下毛筆,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長出一口氣,拍闆定案道。
“綜上所述,我覺得可以先去晴洲碰碰運氣。”
霞明曆五萬三千三百七十九年,五月廿八,晴洲百籁山。
一道劍影穿雲而過,倏然降落于山川溪流間,仇清塵從凫花劍上一躍而下,轉身回望同行之人。
“不過講真的,你還真是一點也不懷疑我啊。”他将凫花收回靈台,忍不住打趣左禦,“就不怕我信口胡謅騙你玩兒呢?”
左禦環視過四周,理所當然地跟上仇清塵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