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清塵睜着半醒不醒的睡眼,将下巴擱在環抱左膝的手臂上,貓似地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彎起眉眼看向同床共枕的小男友。
“嗯……寶貝兒剛說什麼來着?想聽我喊你‘老公’?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個念頭來了?”
因為貪暖而把自己裹得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左禦往自家戀人身邊挪了挪,溫熱的臉頰貼上仇清塵同樣溫熱的肌膚。
輕緩的語調裡摻夾着一絲柔軟,這是他慣用的撒嬌手段:“唔,就是忽然想聽……阿仇還從來都沒這麼叫過我。”
仇清塵用微涼的手指擰了把小男友高挺的鼻尖,調笑道:“喊你親親寶貝小心肝不喜歡嗎,嗯?這麼想聽的話——”他刻意拉長音調,眼底盛着狡黠的笑意,“你先喊一聲來我聽聽?”
左禦就這麼望着他,眨了眨眼,内心毫無抵觸地喊出了那兩個字:“老公。”
小男友耍嬌賣乖的甜軟嗓音從被子底下傳出來反倒顯得有些低悶,仇清塵不禁笑出了聲:“讓你喊你還真喊啊。這麼聽話,就不怕我耍賴,隻是逗你玩兒騙你的?”
“騙就騙了,我又不會少塊肉。”左禦這麼說着,卻有些委屈地把腦袋縮進了被窩。
仇清塵把手伸進被窩,一邊摸索着去撓左禦的癢癢,一邊笑着說道:“怎麼啦怎麼啦,讓我看看是誰的小老公又鬧脾氣了?”
左禦“咻”地一下從被子裡探出臉來:“你叫我什麼?”
假如他身後有條尾巴,此刻怕不是連被子都要被他甩下床去。
“叫你老公啊。不是你說想聽的嘛。”仇清塵托着下巴,笑得一派純良。
左禦張了張唇,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一言不發地把自己發燙的臉默默藏回了被子裡。
他也說不上自己到底中不中意這個稱呼,他隻是單純地喜歡這種被心上人特别對待的感覺。
“好了,這都幾點了,别賴了,起床吧。”仇清塵掀開被子下了床,随便抓起一件挂在椅背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今天我還有點工作要收尾,順利的話下午就能搞定。寶貝兒就負責決定我們晚上去哪跨年叭。”
左禦抱着被子坐起身來,忍不住問:“為什麼要出去跨年?在家裡,就我們兩個,不好嗎?”
換好衣服的仇清塵折返回來,準确無誤地在左禦唇上印下一抹餘溫。
“家裡太冷清了,跨年當然還是得熱鬧點好,這樣才有氣氛。再說了,我們有一陣子沒去外頭約會了,偶爾還是要出去玩玩,好好放松一下才行。”
他戳了戳左禦悄悄鼓起的腮幫子,抄過自己睡前放在枕邊的手機,把它塞進左禦手裡。
“拿去。收藏夾裡那些慢慢選,都是我以前去過的店,你就看着挑家你喜歡的吧。”
左禦攥着不屬于自己的手機,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他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又把自己團成一團,隻留下被沿縫隙隐約透出的些微光亮。
下午四點,仇清塵按時收工,精心拾掇一番後,和借了他外套來穿的小男友一起去到離家不遠的Club,準備在塵世煙火中迎接新的一年。
震耳欲聾的音樂、缤紛炫目的霓虹燈光、恣意狂歡的男男女女……或許是新年即将到來,整個城市都沉浸在這種高漲激昂的情緒之中。
剛一踏進Club的大門,左禦就開始後悔了,因為環境太過嘈雜,他隻有湊到仇清塵耳畔才能勉強讓對方聽見自己在說什麼,不僅如此,對方的注意力總會被周遭事物引走,仿佛随時都會将他抛諸腦後。
他看着自家戀人熟門熟路地尋到一個無人的卡座,又十分熟稔地跟服務生搭話點單,還時不時地與周圍經過的人們眼神交流、颔首微笑,心頭難以自抑地泛起了酸意。
說實話,來之前仇清塵也沒料到跨年夜的現場會這麼吵鬧,他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鎖定空位、落座點單,好确保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能在這片人山人海中擁有一塊安身之地。可等他完成所有準備工序,轉頭一看,就見自家小男友不知怎的生起了悶氣。
他一把攬過左禦的肩,嘴唇幾乎貼着對方的耳廓:“是你挑的地方,怎麼來了反而不高興了?哪兒不合你心意?想我怎麼哄你,嗯?”
左禦擡眸對上仇清塵含情帶笑的眼,倏然伸手遮住了他的視野。
“我想你隻看着我一個人。不準你對别人笑。”
他的話音被現場震撼的搖滾樂以及衆人的歡呼聲所掩埋,半點也沒傳入仇清塵耳中。
仇清塵既沒聽見左禦的話,也沒能看到左禦張合的唇,但他從左禦唐突的舉動中窺見了對方的想法。
他捉住左禦的手,在戀人掌心落下幾記親吻:“放心吧寶貝,一些社交禮儀罷了,出來玩嘛開心最重要。要是實在不喜歡這裡,那我們換個地方或者幹脆打道回府都行,随你。”
暧昧絢爛的燈光中,他将左禦微燙的掌心覆上自己胸口,讓對方感受自己胸腔那平穩有力的心跳。
“我這裡住着哪位小寶貝,你不是最清楚了?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覆在他心口的手漸漸收緊,左禦抿了抿唇,開口道:“明年……就我和你兩個人過,好不好?”
交疊着的雙手變成了十指相扣,仇清塵低頭用唇瓣輕觸左禦的指尖。
“好。親愛的說什麼都好。”
服務生将酒水端上了桌,左禦在自家戀人的真誠推薦下一杯接一杯地品嘗着那些五顔六色的雞尾酒,而仇清塵則以一種旁觀者般的姿态享受着夜場的歡騰。
再有兩個小時,今年就要徹底結束,天明之後便會是嶄新的未來。
七八杯雞尾酒接連下肚,左禦的臉頰已然淺淺地泛起了紅,隻可惜在霓虹燈光的映照下看不分明。兩人所在的卡座挨着過道,來來往往的過客就像場中的音樂一樣,沒有一刻停歇。
“咦?這不是左學弟嗎?是你吧,左禦?你怎麼也來這種地方玩了?”
仇清塵循聲看去,向左禦搭話的是個胸脯高挺飽滿、穿着緊身熱褲小風衣、紮着幹淨利落高馬尾的濃顔女人。
他搭上左禦的肩,朝女人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寶貝兒,認識?”
因為店内斑斓的燈光以及來人濃厚的妝容,左禦好不容易才把來人跟自己記憶中的模樣對上号。
他點了點頭,主動向仇清塵介紹道:“是我大學時同社團的學姐,丁疏寒。——丁學姐,你怎麼也在這?”
“這裡我經常光顧,今天也是跟姐妹們一起來嗨的。哎,怎麼不跟學姐介紹下你身邊這位?”
說着,丁疏寒用打量的目光将仇清塵從頭到腳掃了個遍。
那眼神,用仇清塵的話來講就像是在看一個帶壞好孩子的禍水妖姬。
“啊……阿仇他……”左禦難得看起來有些猶豫,“他是我的——”
“仇清塵,禦的男朋友。幸會。”仇清塵十分友好地和丁疏寒握了個手,并推過去一杯還沒被動過的雞尾酒請她喝。
這下,丁疏寒的目光從仇清塵的臉改道落到了他骨節分明的手上。
眼中的打量也變成了濃濃的興味。
她一屁股坐到左禦身邊,将仇清塵推來的酒一飲而盡,架起個二郎腿,飒爽豪邁地揉了把學弟的腦袋。
“什麼啊,原來學弟也是同道中人!怪不得大學四年零绯聞。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然而左禦聞言卻是一臉震驚意外。
“學姐你……也……?”
他完全沒想過大學相處了三年、橫縱通殺的學姐居然性取向為女。
于是乎,他心底那點剛冒出頭的危機意識在戀人主權宣示與學姐自曝性向的前後夾擊下,登時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