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舒,你太理所當然了吧,身為組織者,怎麼能不過問我的意見,擅自做出決定呢?”
“這……”
異常明顯地,甯舒還沒有多餘的反應,反倒是坐在祝佳音身邊的陳汐有一絲慌亂。
陳汐顯然沒料想到祝佳音真能從包裡掏出一本書來。
這畢竟與她對祝佳音的了解大相徑庭。
和陳汐相比,甯舒的段位就高出不少了。
饒是眼底裡也閃過一瞬間的錯愕與驚訝,很快,當着所有人的面,甯舒還是快速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用道歉解決了祝佳音的忽然發難。
“抱歉佳音,是我的疏忽。原諒我好嗎?下回我一定先過問你的意見。”
祝佳音卻不再看她,也不理她,而是自顧自地分享起書來。
當然。
祝佳音隻是在車上把書粗略看了一半。
隻看到上半部分,主角默爾索因為殺人被關進監獄的橋段。對于這本書的全貌她都尚且無法得知,更遑論談論出一些自己的見解。
可祝佳音聰明的地方在于。
她知道這裡根本就不是談論自己見解的地方。
這些人,包括甯舒,陳汐,還有那位正教授在内,不過是想要找到一個地方,釋放自己無處安放的優越感罷了。
于是祝佳音翻開書的扉頁,翻到翻譯者序的那部分。
很随意地,她念出了一些翻譯者對這本書高深莫測的評價,又往裡頭加入了一些聽不懂的陌生哲學術語,存在主義,荒誕哲學。
不知怎地。
祝佳音就是知道這些術語。
好像是一直存放在腦子裡某個抽屜裡,忽然被打開了。
難道她大學學的是哲學系?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很快,在那些術語被傾吐而出的時候,長桌上的女人們便都用驚詫地,煥然一新的眼光打量她,就仿佛是在說:
“沒想到你還真行。”
而祝佳音在這種目光出現以後,便恰到好處的戛然而止。
她放下書,優雅從容地笑着,像一個真正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女人一樣,說:“我的分享到此為止。”
安靜片刻後,掌聲響起。
仍舊隻是稀稀拉拉,但聽得出,比方才那位正教授的聲音大。
這便也足夠了。
反正祝佳音可沒指望着這些人真的對她有多麼尊敬。
祝佳音隻是不想輸罷了。
當然,叫祝佳音最得意的,莫過于甯舒的表情。
甯舒的表情總是很淡。
在這個轉校生身上,你通常看不出什麼情緒。
她總是考第一名,可老師誇獎她,同學稱贊她的時候,她的臉上并沒有太多的可以成為高興的情緒。
祝佳音讨厭這種人。
正如她讨厭甯舒那年在班會上忽然提起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個本該無比甯靜與舒适的下午,陳汐帶來了校門外書店最新出版的言情小說,同祝佳音一人一本。
班會課上。
學生們嘈雜吵鬧,議論着有關于即将到來的元旦晚會的事情。
祝佳音沉浸在小說的世界裡,正看到劇情發展的關鍵。
這時忽然,她敏銳地感覺到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
從小到大對目光都很敏感地祝佳音擡起臉來,順着目光到來的方向,順利地捕捉到了台上的甯舒。
甯舒正對班主任說:“其實,我覺得祝佳音同學比我更适合這次表演。她的鋼琴水平一定比我厲害多了。”
祝佳音:“?”
班主任自然用期待熱烈的眼神看向祝佳音。
班上的同學也用驚歎的目光凝視着祝佳音。
祝佳音愣了下。
她想,自己跟這位轉校生很熟嗎?
似乎并沒有過什麼交集吧。
她也不記得自己曾經告訴過轉校生她會彈鋼琴。
所以更适合這次演奏從何說起?
幸好很快,祝佳音反應過來,便迅速以無可比拟的高傲姿态回擊了這位與她莫不相幹卻忽然提及自己的同學。
她冷冰冰地說:“不好意思,這年頭誰還學鋼琴?”
台下便因為這個回答忽然騷動了起來。
一片又一片的議論聲如海浪層層翻湧,拍打着話題中心的兩人。
甯舒一定沒想過祝佳音會這樣回答,所以她怔在原地。那時她的表情與十年後此時此刻她的表情逐漸重疊,化為同一張臉。
……
“佳音,佳音!”
陳汐追了出來。
她的高跟鞋在石子路面上發出噔噔噔的聲音。
祝佳音實在懶得和她玩這種小學生追逐遊戲,便在庭院裡的一個小石桌前停下了腳步,原地等待着陳汐的接近。
陳汐喘着粗氣跑了過來,臉上精細的妝容因為出汗的緣故有些花了,但這反倒讓她看上去更貼近于原來的自己。
可奇怪的是。
分明祝佳音在剛來的時候覺得陳汐還是原來的模樣更好看。
她現在卻一點也不這麼覺得了。
祝佳音雙手抱在胸前,粉紅色35size Birkin橫亘在兩人之間,有如天塹。
和甯舒一樣,陳汐張口就是道歉:“對不起啊佳音,今天沒能好好招待你。我應該提前通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