庒靈止接待的客人,十個有八個是來算姻緣的,對這塊他算是駕輕就熟。
他将紙張和筆推到女人面前,“麻煩寫一下八字。”
以八字的整體格局來分析是否有桃花、紅鸾星等,又以日柱地支夫妻宮測算配偶婚姻是否和諧,是最快最準确的方式。
但是女人警惕心挺強,不願意随便将八字告訴庒靈止,她開口道:“我人都在你面前了,不能直接看嗎?就是那個……面相?對,面相!”
也不是不行。
庒靈止仔細端詳女人的樣貌,如果抛開相書上的内容不談,女人長相是很招男生喜歡的類型,隻是下巴短小尖消,嘴唇又過薄,在感情上長期處于弱勢,對方還是個爛桃花。
不過……
“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庒靈止問。
這話問得突然,又沒有根據,可女人臉色卻變化了一瞬,不動聲色地說:“最近總是睡不醒,還老是丢東西,可能是睡多了記性都變差了……這和算命有什麼關系,我明天去看看醫生就好了。”
其實何止是丢東西,女人自己心裡清楚,租的房子裡近期還總是多出一些不屬于她的小物件,有時候是耳環有時候是襪子。
之前她都以為是前任租客沒有清理幹淨,落在床底或是哪個犄角旮旯裡,被她的貓不小心翻出來的,但坐在道士面前,她的思維也不由自主地往靈異方面發散。
該不會是……
“不是鬼怪作祟,你報警吧。”庒靈止直截了當地說。
面前女人奸門處有亂紋橫紋,容易招小人,遭遇背叛,但她紋路不深,應該是最近一段時間才有。
再加上女人所說的睡不醒、丢東西,身上又沒有半點陰氣,庒靈止大概能猜到是怎麼回事,隻是他單看面相沒法完全确定,才叫女人報警。
女人一聽這話先是松了口氣,思忖片刻又反問:“讓我報警,就是說是有人在害我?還好還好,不是那東西就行。不過……道長你總要指個人出來吧?不然我怎麼跟警察說。”
如果女人不信鬼神,她連算命攤子看都不會看一眼,但如果要說特别相信,那也不至于,僅限于聽到鬼故事會害怕的地步。
現在一個陌生年輕道士突然讓她報警,她自然是不會聽話照做,萬一這是個騙子,二十塊錢事小,報假警事情就大了。
說到底,她還是不相信庒靈止。
庒靈止知道空口一句話沒法讓人放心,他伸出手,拇指在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掐算一番,才擡起頭。
“那你就等等吧,提防身邊小人,最晚不到明早,不管是我說的這件事,還是你關心的姻緣,都會有個結果。”庒靈止說道。
“身邊小人?明早?”女人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她在縣城打工,老家在村裡,離她租的房子有四個小時的車程,現在經常出現在她身邊的除了同事,就隻有那一個人。
庒靈止見女人似乎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熟練翻開手機上的收款碼放到女人面前,“誠惠二十。”
女人心不在焉,匆匆掃了二十塊錢便轉身走遠。
做完這一單生意,師門群裡的讨論早就結束了,清源師姐最後不耐煩地問了句“到底去不去?”,還是師叔竟承一錘定音。
竟承:弘揚青霄觀,去。
師叔總是對将青霄觀發揚光大抱有無限期望,庒靈止懷疑,如果不是師叔想壯大青霄觀,他師父根本不可能一次性收三個徒弟。
此時日頭正盛,庒靈止隻穿了件單薄道袍也不覺得冷,趁着現在陽氣足,他提筆一刻不停的開始畫符。
符咒是他新學的,名叫‘太上老君教我殺鬼咒符’,使用時要配以咒語,威力巨大,邪魔外道碰之即灰飛煙滅,即使沒有咒語,一般鬼怪也不能靠近分毫。
當然,這話是竟還說的,庒靈止沒有試過,按照竟還的性格,庒靈止覺得其中應該有誇大的成分。
庒靈止一連畫了十張,何叔站在旁邊嗑瓜子,邊嗑邊誇他畫得好。庒靈止笑笑,送了他一張,那畫着紅色朱砂印記的符紙被何叔随意折起放在手機殼裡。
直到天色漆黑,旁邊攤位都開始收拾東西走人,庒靈止也沒能等來他第二個客人,從中午到現在,他今天才進賬二十。
怎麼會沒有新的客人呢,難道他風鑒術修煉得還不到家?不應該。
這點自信庒靈止還是有的,沒人來那就是時機未到。
庒靈止伸了個懶腰,回應旁邊幾個老闆的道别。
菜場那邊的燈早就熄了,等隔壁何叔收拾東西走人後,這條不長的街道就剩下庒靈止還坐在那。
他頭頂上正好是路燈,路上偶爾還會有車飛速開過,倒是不算太黑。
手機上清正給他發了消息,問他什麼時候回去,已經快十點鐘了。
庒靈止想了想,正要回個馬上,卻看見一少年從遠處走近,雙眼一眯,立馬将剛打出來的字删除,回了個“有大單,勿擾!”。
少年似乎在跟什麼人打電話,整個人怒氣沖沖,隔着十幾米的距離庒靈止都能聽見他的聲音。
“我說了不管就是不管!當初要跟我絕交的時候不是很牛嗎?這麼低聲下氣的幹什麼?需要我就找我,不需要我就一腳把我踹開,我看起來很賤嗎?”
随着少年地靠近,一股幽冷的陰氣快速朝庒靈止這邊纏過來,絲絲縷縷地,是一陣隻有他能看見的煙霧。
那些煙霧并沒能附着在庒靈止身上,才碰到他的衣袖,綢緞般的霧氣便像是被火燎到一般,立馬縮了回去,庒靈止甚至能聽到刺耳的“刺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