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局裡。留給張興福的,全是不安。
他等着王志山的歸來。
街頭的争吵聲,成了耳邊的幻聽,聲聲入耳,令張興福坐立難安。辦公室裡,他少有地坐不住了,人走到了分局的院壩,走出走近,不時向外張望。
大門口終于出現了王志山的身影。
他一進門,張興福下意識地打量他:你是不是被圍攻,或者被撕扯壞了?
看到王志山毫發無損,張興福長長松了口氣。
他不住點頭。王志山以一張嘴對着幾号子人的場面,他早聽說了。張興福着實為他捏了一把汗。看到王志山平安無事歸來,張興福反倒罵上了:
“你這個臭囊瓜,一個人逞什麼能!”
直到王志山講了最後,張興福懸着的心,落了地。
張興福是哼着京劇,回的家。在回家路上,他少有地紅了眼圈。莫道男兒不落淚,隻是未到傷心處。稅收的艱辛與痛楚,讓這位心如鐵石的中年人,感懷于心。如今,它過早地落在一個年青人肩上,他感同身受。隻不過,他能感受到酸楚,卻無法為王志山為擔。一切磨難,隻有讓年青人承受,挨過艱熬。
食堂裡留了飯。
王志山在食堂吃着飯,一個人安安靜靜。可再怎麼心如鋼鐵,那是幾十分鐘前,他堅硬的外表。内裡,他的眼前依舊閃過陳榮昭的撒潑與謾罵。隻是,他沒掉眼淚,卻多了心神不定。和着飯吃下的,是孤立無援。
工他讓他一時堕入無盡的孤苦。
稅收管理員外表新鮮亮麗,可其中的痛楚,隻有親身經曆,才會刻骨銘心。
痛楚在不經意間,如水漫金山,陣陣襲來。謾罵與惡語相向,甚至遭受随時會不期而遇的人身攻擊,除非遊戲人生,才不至于通通抛之腦後。人在全身心投入時,不知道傷痛。一旦回過神來,就會像是一台手術之後麻醉醒來的滋味。縱然如此,他隻能前進,不能後退。要是臨陣逃脫,那樣的傷害不再是傷害,而是永遠難以愈合的痛。一切隻是開了個頭。王志山能想到的,不知有多少個咬牙挺過的場面,會再次到來。一想到以後,他不由地問自己:天啊,難不成,是我的宿命?
記憶中,畢業前陳忠實會計對他的誤會。那樣的傷痛,刀刀割肉,時時想起,全是鑽心疼痛。人在傷悲時或許如此。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地點,那一幕幕曆曆湧上心頭,一點點清晰在目。是的,那是陳忠實青白着的臉,在罵他“病好打太醫”、“腳好丢拐棍”,話語雖與陳榮昭有所不同,卻何其相似,一點點啃噬着内心!面對陳榮昭,縱然王志山還上了口,甚至罵得心安,可一想及陳忠實,他何其弱小,隻能任由陳忠實将唾沫星子噴在臉上,仍不敢據理力争。隻有這裡,他默默為自己争辯:陳會計,我不是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