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這種事哪能讓你知道,那種動不動打罵還不給飯吃的,有幾個?誰不怕人戳脊梁骨!最怕那口甜心苦的,在外人面前裝的好樣子,背地裡手段多的是!”
“可不是,我聽說張家莊那誰家……”
話題又轉到了别的人家。
沈悠然兩人并不關心身後的八卦,加緊腳步趕回了家。
“奶,好餓啊,飯做好沒?”
沈悠然一進院門就開始喊。
李金花正在屋裡擺碗筷,聽到喊聲笑起來,揚聲應道:“開飯了!就差你倆了,趕緊來坐。”
“好嘞!”
沈悠然答應一聲,一邊拎着水桶往水缸裡倒。
葛春生出來幫着扶住闆車,蔣天旭便也拎起水桶幫忙倒水:“悠然,你先進去吃飯,剩下兩桶我來倒就行,我下午吃了蒸餅還不餓。”
“不用!”沈悠然說着又拎起一桶,邊倒邊悄咪咪道,“我也不餓,跟我奶撒嬌呢。”
蔣天旭聽了忍俊不禁,看着他笑嘻嘻眨眼睛的樣子隻覺可愛。
沈悠然的“撒嬌”果然奏效,剛坐下,李金花便一筷子接一筷子的給他夾菜。
“趕緊嘗嘗這個炒豆渣。”
“多吃點這個炖豆腐……”
沈悠然邊吃邊沖蔣天旭使眼色,吃着東西嘴巴也不閑着:“太好吃了這個豆渣,松軟酥香,不愧是我奶做的!”
李金花笑得合不攏嘴,又給阿陶和沈悠明夾菜,招呼蔣天旭兩人:“趕緊趁熱吃。”
蔣天旭正欣賞着沈悠然的“表演”,見李金花招呼趕忙拿起筷子,嘗了一口才發現沈悠然并沒有誇張,果然香得很。
葛春生也嘗了一口,贊歎道:“大娘手藝真好,任何東西做的都和别人不一樣,卻又香得多,比得上城裡食肆的味道了。”
“哈哈,”李金花笑得更加開懷,“多吃了幾年飯罷了,跟吃食打了一輩子交道了,什麼手藝不手藝的,也就圖咱自家人吃得開心,你們喜歡,我就高興,這比什麼都強。”
“喜歡!”沈悠然故意接話。
沈悠明也跟着湊趣:“我也喜歡,我最喜歡奶做的飯飯了!”
一頓飯吃的歡聲笑語不斷。
看着李金花始終眯起的眼角,臉上滿足又欣慰的神情,蔣天旭這時有些領會沈悠然的意圖了。
并不僅僅是單純的哄老人開心,這是他們祖孫間特有的,超越了語言的,植根于日常點滴中的表達感情的方式。
在李金花眼裡,沈悠然永遠是需要呵護的寶貝孫子,無論他長到多大,任何表達依戀的行為,一聲喊餓的“撒嬌”,一聲“喜歡”的贊美,都能觸動她内心最柔軟的部分,讓她感到開心與滿足。
沈悠然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時不時的“撒嬌”與“讨好”,正是對這份血脈相連親情的珍視與維護。
看着李金花與沈悠然幾人之間的歡聲笑語,那份純粹而溫暖的親情,如同溫暖的陽光穿透雲層,照進了他心底最陰暗的角落。
蔣天旭想到了自己的奶奶,在他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裡,那是一個遠沒有李金花開朗善談的農村老太太,身軀甚至有些佝偻。
但她對自己的愛,絕不比李金花對沈悠然幾人的少,至少六歲之前的蔣天旭,是體會過親情的滋味的,回想起奶奶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輕柔地撫摸着他的頭,内心依然會感覺到溫暖和安定。
想到這裡,對于今天一直郁結于心的事,終于有些釋懷。
早上分家的時候,蔣慶豐的沉默,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始終壓在他的心上。即使心再硬,即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看着蔣慶豐在那種場合所表現出的冷眼旁觀,依舊令他心寒。
或許,他内心深處仍然對父親抱有一絲期待,對這份血脈相連的親情,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不在意,踏出家門的那一刻,甚至有一種被遺棄的孤獨。
但現在,他不想再被這份妄想桎梏了。
蔣天旭深吸了一口氣,讓胸中的郁氣随着這悠長的一呼一吸緩緩散去,内心逐漸變得平靜而堅定,這一刻,他選擇不再讓這些情緒影響自己以後的人生道路。
“怎麼了?”
沈悠然看蔣天旭眼神虛空着悶頭吃飯,這會兒又突然開始深呼吸,有些擔心的湊近問道。
蔣天旭扭頭看向他,堅定的眼神慢慢變得柔和,輕輕搖了搖頭,笑道:“沒事。”
看着仿佛卸下來什麼千斤重擔的蔣天旭,沈悠然有些納悶,就吃頓飯的功夫,他這是思考了什麼大事,作了什麼重大決定呀?
但看蔣天旭沒打算細說,沈悠然也就沒繼續追問。
第二天還有一天的活計,又都要早起,飯後收拾收拾,衆人便都回屋睡了。
阿陶去譚家裡磨坊說好了明天隻要一半的量,譚老三回複說能比今天更早磨完。
沈悠然聽後便打算更早一點過去,路上再加緊一些腳步,試試能不能在辰時就做好趕到鎮上。
豆腐腦畢竟分量少,更加适合早食,中午買的人家,大多都隻一碗兩碗的買,當個添頭,如果能早點趕到鎮上,應該能比今天賣的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