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從心看在眼裡,猜他有約,話說得越來越快:“我們給您賠償一張滿減書卡,一燈書房在楊城連鎖,可以挑選離您最近的地方消費——”
“不需要。”男客人打斷她,拎着外套匆匆離開。
徐從心攢了幾輪話沒用上,沒處理過這麼低難度的客人。
她松懈下來,慢吞吞收拾垃圾,發現紙巾一角擠滿字迹。拿去擦書的緣故,紙巾浸濕,黑色筆暈開,橫七豎八的字疊寫一塊兒。
徐從心拈起紙,遲疑兩秒,扔進垃圾袋。
她被這種形式驚訝,書房不提供紙筆,但若找店員詢問,也不小氣,自會送過來,沒必要費這些力氣。
鄭小早洗完杯子,見人離去,在水吧台局促不安地等候徐從心:“他外套怎麼辦……從心姐,是不是要我出錢賠?”
“工資沒到手,這麼想花出去。”徐從心擰幹毛巾,讓鄭小早安心:“損耗還有餘額,馮喻姐不會為難你,下次注意。”
馮喻潔原本的稱呼很普通,統一喊“喻潔姐”,晚徐從心幾個月入職的小蔣剛成年,性别男,硬說叫起來像撒嬌,改嘴“馮喻姐”。馮喻潔對下屬贈名幾分得意,往後自己也這麼介紹。
與晚班同事碰面,徐從心帶着鄭小早下班。
集團大樓外一片下沉廣場,恰逢新書簽售,擺了圖書集市,傍晚時分燈光全部點亮。鄭小早今日表現不佳,有心修補關系,拉徐從心閑逛。
徐從心又看到那位男客人,他在人群中高出一截,外套穿回身,帶起帽子,側臉時帽檐滑落,被粗魯拽回。
過轉角,徐從心才留意到與他同行的女人。
兩人胳膊緊挨,女人有他肩膀高,方便窩進他胸膛位置,暖黃的城市篝火裡,倒是佳麗倩影,旁若無人。
徐從心的視線長久落定,鄭小早見她頻頻落後,攀住臂彎帶她往前。
“看什麼?”
鄭小早擠到徐從心的視角,入眼是讓她提心吊膽十餘分鐘的外套,躲開了臉:“……上帝大人怎麼還不走。”她扯了扯徐從心,示意改道。
徐從心皺眉伫立,覺得他身邊的女人眼熟,可想不起來。
她随鄭小早掉頭,為了跟上人不得不小跑:“前邊攤位有絕版書,不看嗎。”
鄭小早搖頭:“不要,我一點不喜歡讀書。”
擠出人潮,徐從心一路分神,鄭小早後覺地慢下步伐,心底掀起另一番意味。
她拿手肘撞徐從心:“我們還是回去吧,剛剛說的什麼書。”
徐從心瞟她:“又愛看書了?”
鄭小早抽開胳膊,幹脆停腳:“從心姐,喜歡的話,去加個好友。”徐從心疑惑回身,鄭小早就等她反應,補全:“放心,你肯定不會被拒絕,也不會挨他投訴。”
徐從心聽出來了,鄭小早太心虛,人沒瞧全。
沉默讓二人間的尴尬持續擴大,徐從心走近,聲音帶笑:“你搞錯了,我不喜歡這種。”
驚訝于對方的坦誠,鄭小早反問:“從心姐喜歡什麼類型。”
徐從心略思索:“個子差不多高,會低頭跟我講話的。”
要求可真低,鄭小早疑惑:“為什麼?追過,還是談過。長得帥可以遮掩大部分缺點,當然,我會因為對方的臉變得足夠包容。”
徐從心:“我的初戀。”
鄭小早怪笑了聲:“哇哦,那難怪。”
往事不可多提,故人隻值懷念。走幾步,鄭小早突然問:“那個男的,他是不是在樓上罵你了?”神經敏感堪比副作用,纏繞至今,徐從心像話裡有話,暗指男客人沒教養,鼻孔瞧人。
“……說什麼呢。”
徐從心被鄭小早的表情逗笑,控平唇角,再度讓她放心:“我們不占理,是人家懶得糾纏,能遇上算走運。”
踱到書房前一個路口,兩人道别。鄭小早跟父母住,家裡晚餐還在等着,徐從心目送她進地鐵站。
隔日,徐從心開早,中午沒點外賣,專程帶鄭小早見識集團食堂。
飯點人多,鄭小早轉了兩圈搶到座位,揮手示意後跑去打湯。
徐從心挪開椅子,上面遺落一張工卡。集團圖書編輯的,叫季筱詞,照片裡的女人抹着豔豔紅唇,同昨日在集市偶遇的重合。
旗艦店位置便利,集團職工享受折扣,常常來往,徐從心對不少人留有印象。
徐從心确實認識這位季筱詞,思緒疏通,她不斷拾起對季筱詞的記憶。從去年起,季筱詞連續報名了三季繪本領讀班,她的女兒在一燈書房上課,長相可愛,喚所有店員為“美女姐姐”,馮喻潔聽得心花怒放,私下冠她為領讀班最懂事的小孩。
女孩家長甚少接送,皆交給司機負責,徐從心隻在報名時見過季筱詞。
在鄭小早回來之前,她把工卡揣進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