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容逸回到村裡,剛好趕上漁民出海的時候。
來往的人熱絡地沖他打招呼,隔壁大娘迎上來,問了自家孩子在學堂裡的表現,又關切道,“容先生,你家裡那位姑娘好些了嗎?”
容逸一怔,又笑起來,“她今早離開了。”
杜大娘狐疑,“那姑娘傷成那樣,兩日功夫就大好了?”
容逸面不改色道,“今早我帶她去了鎮子裡求醫,應當要過些日子才能養好。”
聽罷,她也不再多問,熱情地請容逸在家裡用早飯。
容逸回絕了。
他又回到那間小屋内,屋裡空蕩,那張裴聽霜躺過的床早被收拾幹淨,連多餘的一絲痕迹都不曾留下。
一切都變成了最開始的模樣。
容逸輕輕歎了口氣,将屏風搬回學堂裡。
日子就這樣循規蹈矩地一天天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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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月後。
入了冬,海邊雖然不顯冷,但風裡已經隐隐攜了寒霜。
浮仙海的另一端卻還是如春美景。
裴聽霜收攏靈力,境界穩定在金丹圓滿。
她筋脈損傷得太厲害,在徹底根治前結不了元嬰,隻能恰恰停在這個境界。
她生來天賦異禀,百歲時便有出竅修為,活了一千多年,反倒跌了兩個大境界。故而對身體裡稀少得可憐的靈氣有些嫌棄。
她睜開眼睛。
“大人您醒啦!”
一條巨蟒殷勤送上摘下的靈果,另一條則恭敬奉上收集的露水。
至于這兩條蛇為什麼在洞裡,還要從兩月前,裴聽霜來到這兒的第一天說起了——
那天兩條蛇被裴聽霜吓得慌忙逃走,在逃亡路上遇到了更厲害的虎妖,吓得魂飛魄散,爬回來找到裴聽霜。
兩條蛇哭得稀裡嘩啦,裴聽霜出去三兩下把虎妖收拾了,順便收獲了兩個小弟。
蛇的原話是這樣的——“大人請留下我們吧,我們不吵不鬧不臭還愛幹淨,還能成為大人的仆人為大人守門。”
于是它們便留了下來。
裴聽霜拿起靈果啃了兩口,被酸得牙疼,索性不吃了。
她感受了一下境界,被周身的排出的濁氣粘得皺起眉,掐了個淨身訣,又幻化出一套新衣。
裴聽霜喝了兩口露水,“那什麼……”
她話音一頓,望向兩條蛇。
蛇很上道地接話,“大人叫我們小灰和大灰就好。”
她點了點頭,“我今日就要離開,這山洞還你們了。”
兩條巨蟒皆是一震,不敢相信還有得回住處的一天。
小灰爬到一邊,用蛇尾掃過來一個東西,“大人,這是兩月前的一天我們在洞外撿到的。”
那是一枚成色極好的玉環,用紅繩綁着,玉環的一邊刻着一個金色的“月”字——這是她義母臨終前,留給她除了飲風之外最後的東西,玉環裡有芥子空間。
她飛升仙界千年都不曾摘下來,隻有下戮仙淵前,她渾身的東西被搜了個幹淨,這枚玉環也跟着被摘走了。
不想今日還能再見到。
裴聽霜目光一滞,把玉環撿起來,聲音有些啞,“多謝,這是我的東西。”
她把灰塵擦幹淨,探了探空間。
除了從前随軍必須的東西,裡面還多了些仙丹。
一道白光一閃,顯出一行傳書字迹——
将軍安好,苌封敬上。
她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出了空間,将玉環戴回頸間,鄭重地看向大灰小灰,“萬分感謝,我欠你們一個人情。”
兩條蛇慌亂地擺着蛇尾,“不敢不敢,大人,您救過我們,我們隻是物歸原主而已。”
裴聽霜隻當它們推辭,“但說無妨,想要什麼都可以。”
兩條蛇停止擺動,對視一眼。最後小灰猶猶豫豫着開口,“大人,若您真要感謝,可否帶我們走?”
裴聽霜輕一蹙眉,“帶你們走?為何?”
大灰,“近年來兩界封印不穩,此地靈氣愈發稀少,而且……”
它看了眼小灰,坦誠道,“不知為何,這些日子大人您在洞内,我們的修為都精進了不少。我們想跟着您。”
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反正芥子空間很大,兩條蛇進去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裴聽霜略一思索,同意了。
她把兩條蛇和摘來的靈果收進芥子空間裡,使了個一步千裡的法訣,向她感知到容逸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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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聽霜恰好停在海邊。
有個姑娘正坐在巨石上嗚嗚咽咽着抹眼淚,連身旁憑空出現一個大活人都不知道。
裴聽霜正閑着,索性站着饒有興緻地看了一會兒,見着姑娘恐怕再過一個時辰都停不下來,才走上前制止住她的哭聲。
哭泣的姑娘突然被捧着臉擡起下巴,懵懵懂懂地看着來人,抽噎着,“嗚嗚,幹、幹什麼啊嗚……”
看清她的臉,裴聽霜“嘶”了聲,忽然起了興緻。
她替姑娘擦了擦眼淚,彎下腰,放輕聲音問,“怎麼哭成這樣?”
不問還好,一問,姑娘連人帶臉埋進她懷裡,哭得更厲害。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裴聽霜耐心地等她哭,哭到她終于感覺沒力氣了,抓着裴聽霜腰帶的手一松,吸着鼻子放開人。
裴聽霜輕輕一哂,慢條斯理地替姑娘擦幹淨臉,哄道,“别哭,臉哭花就不好看了。”
那姑娘悶悶道,“抱歉,美人姐姐,把你的裙子弄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