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還要跑,被容逸一把扯了回來,他不太死心地望着這張臉,“你叫裴聽霜?是裴聽霜的裴聽霜?”
被一把拽回來毫無還手之力的縮小版裴聽霜呆了一瞬,又驚又懼,“你怎麼知道?”
話說出口,她才意識到不對,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漂亮的眼睛睜得通圓,警惕地離面前的“妖販子”遠了些。
容逸終于死心了,他揉着額心給自己順了口氣。
他仔細地看着這張有些陌生的面容,看到她額心的紅痣時一怔,鬼使神差地擡手輕輕碰了碰。
他記得裴聽霜額心沒有這枚紅痣的。
被碰到額頭的裴聽霜像是被捏住了命運的尾巴,臉又氣紅了,她一口咬在容逸手腕上,幾袖子甩在容逸手上,立馬縮進床角,“你幹什麼?!”
容逸語塞,連忙收回手。
她惡狠狠地盯着容逸,“妖販子,你把我帶到哪兒來了,我娘親呢?!”
容逸攤開手,無奈道,“我不是妖販子。”
裴聽霜一言不發地盯緊他,顯然不信。
“我真不是妖販子。”容逸站起來,比了個高度,盡力解釋,“你之前差不多有這麼高,我一覺醒來你就變這麼小了。”
裴聽霜看看自己的手心,“切”了一聲,“騙誰呢?我娘親呢,你把她帶到哪兒去了?”
“我沒見過你娘親,還有,”容逸指了指她身上,“不信看你身上穿的衣服。”
粉妝玉砌的小姑娘油鹽不進,驕傲地擡起下巴,“這肯定是你裝我的法器,妖販子都可會騙人了,尤其是長得好看的妖販子,娘親說過的。”
容逸,“……”
裴聽霜語帶威脅,“告訴你,最好不要傷害我和我娘親,我隻是現在很弱,等我一百歲了,我就會變得很厲害很厲害。等我變厲害了,就要把你們都殺光!”
容逸啞然失笑。
他實在不能把眼前這個縮小版的裴聽霜和她長大後的樣子聯系起來。
裴聽霜好像也從未向他說過她有什麼娘親。
他摸了摸裴聽霜的頭,含笑道,“嗯,我相信你會變得很厲害很厲害。”
說完,他單手抱起她,将裴聽霜身上過長的衣袍卷上去。
小姑娘愣了一愣,又張牙舞爪地去撓容逸的臉,被容逸一把摁下。
抱着她的妖販子用一種很新奇的眼神看着她,裴聽霜咬牙,在他懷裡翻騰起來,邊掙紮邊大叫,“救命救命!!!這裡有妖販子唔——!”
容逸頗為無奈,一把捂住她的嘴,想起她油鹽不進的模樣,索性沉下臉,盡量冷淡地盯着她,“對,我就是妖販子,現在我要把你賣掉,所以把嘴閉上,要不然你和你娘親……”
他頓了一下,想起話本子裡對反派的描寫,有些僵硬地擡了擡嘴唇,桀桀一笑。
他演得很不走心,但這麼小的裴聽霜就像一張白紙,看着他,眼眶慢慢就變紅了,像是真的被吓到了一樣。
容逸也沒想到她這麼好騙,頓時慌亂,松開手,正要說什麼。
裴聽霜自己捂住嘴,低着頭一動不動,好半晌,她才低低的開口,“别傷害我娘親,求你了。”
娘親已經很可憐很可憐了,不要再傷害她了。
容逸頓了頓,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道,“我吓唬你的,沒有妖販子,我帶你去做一身新衣裳,這件衣服不太合适。”
他抱着人往出走,踏出門檻,就被地上放着的什麼物件絆了一下,險些連人帶裴聽霜一起摔出去。
他穩住身形,看向那塊地——
是飲風。
這把極有靈性的劍此時正蔫了吧唧地卧倒在地,發現自己差點絆死人這才晃晃悠悠的飄起來一點,然後不動了。
裴聽霜眼睛一亮,“飲風?”
“啪嗒”一聲,飲風掉在了地上。
劍柄上的青玉一息一亮,飲風搖搖擺擺再次把自己飄起來,湊近裴聽霜,又往後推,湊近一點又往後退,如此反複了四五遍後,它才停下這種不太聰明的行為,繞着裴聽霜轉了好幾圈,劍身一抖一抖地又掉了下去。
容逸,“……”
這劍真賤呐。
裴聽霜張着手,不明所以的看着飲風,“飲風,你今天又被娘親打了?娘親呢?你看到娘親了嗎?”
飲風這次是真的不動了,連劍柄上的青玉都不亮了。
容逸莫名其妙感受到了這把劍的震驚。
“飲風你動啊飲風?你又壞掉了嗎飲風?”裴聽霜叫了好多遍,飲風都不肯挪一點,她有些生氣地皺了皺眉,重複道,“飲風。”
飲風如遭雷劈,地上傳來噼裡啪啦一陣響動,飲風再次把自己飄起來,乖乖落進裴聽霜張開的手裡,劍身輕輕一震——
裴聽霜握劍的手一緊,“娘親不在這裡?他是好人?”
劍身又是一震。
“那娘親現在在哪兒,她好不好啊,你怎麼會跟過來?”
飲風親昵地蹭着裴聽霜的手心,輕輕一震。
它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謊言裡,它已經故去的前主人活的幸福美滿,幾百年前的艱難存活也不曾存在,沒有謊言與欺騙、謀害與忌憚。
對她來說,能短暫的活在一場虛幻的夢裡,已是難得的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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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衣鋪中,容逸下意識就要去取那件黑色的小衣服,回頭想問問裴聽霜怎麼樣,卻見她站在一排花花綠綠的衣服前,看得眼花缭亂。
她拉起一件黃色衣服,仰頭看向容逸,眼裡發亮地捧着衣服送到容逸眼前。
選好衣服後,裴聽霜走在前面,被容逸拉着,有些高興地道,“娘親也會給我好多好多漂亮的新衣服!所以你也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