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研煜川此時的表情太過鎮定,不似以前痛苦的模樣。
難道說,并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研煜川沒有失控?
可研煜川下一秒的動作就讓他知道,這種情況肯定不可能存在。
那雙不常示人的淺藍色瞳孔直勾勾地望向自己,眼下的淚痣變成駭人的顔色,這些異樣無一不在訴說着眼前的人正處在失控的邊緣。
研煜川抓住他的雙臂,語氣熱烈地懇求着:“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殺了他,殺了他我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夷三幺反手按住她,希望她能通過自己的能力了冷靜下來。
他順着有些瘋癫的研煜川的話說下去:“你找到什麼了?”
“人類代表啊,是人類代表啊!他一定就是人類代表!他和我一樣半人半鬼,他一定是人類代表!”
“研煜川!你冷靜一點!”
夷三幺将少女抱起,心驚膽戰地将其帶到了一個無人的環境中。
懷裡的少女看起來越來越不正常,尤其是那因為疼痛而難以控制的顫抖,在異常興奮的壓制下顯得更像瘋子的行為。
“夷三幺,他就是人類代表,你在猶豫什麼,你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但比起那些所謂的任務,我更在意你。”男人按住她的肩膀,嚴肅地看着她。
研煜川迎上他的視線,突然覺得腦袋巨疼無比。
到底怎麼回事…
腦海裡的記憶若隐若現,她好像能依稀想起些什麼。
“等等,我好像…好像能記住些東西…”她皺眉,身上的異樣反應居然在自己的主觀意識下開始褪去。
夷三幺激動地看着她。
……
在不見天日的D星生活,一直以來都是很艱苦的事。上層區的實驗員夜以繼日地工作,就是為了能讓生活在下層區的人們過上更好的日子。
研煜川才記事時就被告知失去了母親,但因為從未見過,所以也說不上想念。
她與父親一起生活在上層區,說是一起生活,但實際上她也沒見過父親幾面。
父親太忙了,每天都泡在實驗室裡,無暇顧及這個存在感太低的女兒。
印象裡,身邊一直有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跟着自己。那人長得很好看,好像還經常說要殺人。但研煜川還小,又或者是隻把他的話當玩笑。
年紀小的時候,她跟着朱姨一塊兒長大,因為一直缺少母愛,所以她把溫柔善良的朱姨當做家人。
父親也在她的生日那天請了朱姨來做自己的全職保姆。
後來長大了些,研煜川的學習能力十分出衆,在實驗室裡也能混的風生水起。
當然,她也是那個時候記住了身邊人的名字,夷三幺。
夷三幺好像在跟着自己一塊兒長大,又好像永遠都是那麼高的個子。因為很少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所以她不太記得這些了。
十八歲的成人禮,研煜川研究出了一瓶「長生」的藥水。實驗室的人因為她是研組長的孩子,所以大多都是鼓勵。
她将藥水喂給了實驗室裡的小白鼠,并取下代号1。
後來代号1擁有了自主意識,這也成就了研煜川後來的研究。
之後便是記憶最為混亂的主神事變。
她記得自己好像死了,但又還活着。
因為她看見一個酷似夷三幺的人掐住自己的脖子,可回過神來,她卻站在實驗室裡。
這一切都過于混亂。
她隻知道後來上層區不再像以前一樣,大家都變得沉默寡言,管理着上層區的人變成了怪物,不再是她熟悉的父親。
她也被迫進入了實驗室。
這段時間裡,她好像沒再見過夷三幺了。
但這段時間對她而言倒也算是幸福的。
因為父親不再忙碌,有了很多時間來陪她。
他們可以一起研究感興趣的東西,一起吃飯,一起聊天。
好景不長,記憶裡的那些美好畫面沒有持續多久,實驗室被怪物占領後,父親很快就死了。
她哭了很久,最後發現自己身邊空無一人。
随着時間慢慢地推移,她發明了許多有關人類壽命的藥劑,但大多都以失敗告終。
她開始廢寝忘食,或者說是走火入魔。
她迫切地想要讓父親複活,讓其他實驗室的前輩們變回以前的樣子。
可這種成品,以她現在的水平還做不到。
所以研煜川用了最極端的方法。她把會影響到自己做實驗的情緒全調離了自己的身體,卻不料實驗過程出現問題,那些負面情緒變成了具體的人格。
但這些問題對研煜川來說并不重要。
她要的是改變所有人的壽命,她要的是能讓其他人安穩地活下來。
漸漸的,實驗的初衷發生了變化。
她為了追求實驗的準确性,開始将藥劑注入自己的身體。無數次的失敗過後,她終于發現了能改變人類壽命的方法。
研煜川把人類和獸類結合,把人類與蟲類結合,然後用自己的血作為藥引。
起初,實驗創造出來的都是些失心瘋的怪物。
她會冷漠地将這些怪物抓起來,然後再次進入無休止的實驗。
直到再次遇到夷三幺。
她那日在為自己注射新的藥劑,針管還未觸碰到皮膚,便被打飛了幾米遠。
“你在幹什麼!”男人的怒吼聲讓她短暫地恢複了理智。
她好久沒和正常人交談了。
“我,我…實驗…”原來她的聲音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變得奇怪了嗎?
原來她畏懼與人類交談,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的嗎。
那天夷三幺打暈了她,讓她得以閉眼休息。
後來她身邊算是有個能依靠的人了。
無論是把逃出去的怪物抓回來,還是收集死在實驗室外的屍體,夷三幺都會幫自己做。
在一日又一日的努力之下,研煜川成功了。
她看着以前摸着自己的頭,鼓勵自己的實驗室前輩從冰冷的實驗台上坐起,臉上終于有了些表情。
那好像是她瘋了之後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這就是她所追求的真理。
或者說,這是她給意外死亡的他們,一次重活一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