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坐在繡墩上,一臉疲态,見賈荀進來行禮問安他才張了半天未開的口。
“你回來了,坐下來吧,史家……如何了。”
“史家如今已回了金陵老家,說是鬧出這樣的是非來無顔拜别老太太,隻留了書信給祖父,就連夜趕路回鄉了。”
寶玉擡頭掃了賈荀一眼,到底沒有逼問,隻是關懷道“老太太這裡忙的很,難免有顧不到你的時候,哪裡怠慢了你隻管差人與你祖母說,别讓老太太知道了又要心憂。”
“是,父親。”“還有,聽你祖父說你晚上沒吃好,我特地讓他們去西城給你帶了盞鳳凰腦子來,你吃了早點休息,我同你祖父說了,你的課業先緩兩日,别逼得自己太狠了,你還小,身體為重。”
“你母親也擔心你的很,但如今也在老太太身邊盡孝顧不得你,你要看顧好自己,别讓她多操心。”
寶玉隻略坐了坐就又回了老太太屋裡,留賈荀一個人吃鳳凰腦子。鳳凰腦子聽起來驚悚又珍貴,但其實就是豆腐的一種做法,不過吃起來确實鮮美可口。
但是,既然寶玉能差人出去買這勞什子,想來史家的下場,茗煙幾個怕是打聽完了已經告訴了他。賈荀不敢深想,早早入眠了。
半夜睡的正酣,就聽到老太太那邊鬧哄哄的,賈荀披了外衣趿拉着鞋子到門口去看,就見雪雁匆匆走了過來,見他穿的單薄又一個人扶着門往看頓時火了。
“哥兒怎麼在門口吹風呢?那些個小丫頭怕不是又到哪裡躲懶兒了。”
雪雁一面幫賈荀穿戴一面叮囑道“史家的事情到底沒有瞞住,老太太悲痛欲絕如今正哭着,太太和奶奶們是大動肝火,說要嚴查,看是哪個多嘴多舌的嚼舌頭到老太太眼前了,咱們太太說讓您和幾個姑娘都過去。“
等到了老太太屋裡,賈荀才知道什麼叫亂糟糟一片。老太太坐在裡屋榻上靠着寶玉握着黛玉的手嚎啕大哭,賈赦和賈政兩個在屋中垂手而立低頭不語,兩個太太和其他的奶奶們也是默默站在一旁不敢做聲。
小輩兒裡賈荀是第一個到的,老太太見了曾孫稍止了止哭聲,怒道“你們這起子爛了心肝的東西連自己舅家的女眷都不管了,如今還要把小孩子鬧起來做甚麼?”
賈赦不做聲倒是賈政面上一片羞赧道“不是兒子們不肯幫,而是幫不了啊,史家……”
“幫不了?是,男人的大事兒我們女人插不得手,但後院女眷何其無辜,還有你舅家那幾個姑娘,都快到許人的歲數了,真去了教坊司,還有什麼活路?”
賈政不做聲了,賈母掃過發呆的賈赦,低頭不吱聲的賈政,偷偷往回縮的賈琏,再看看哭的一臉淚水的寶玉,居然沒有一個是指的上的。
賈母頹然仰倒到寶玉身上,半阖的眼睛淚水止不住的流,黛玉泣了一聲起身扶住賈母的胳膊小聲道“外祖母。”
賈母閉上眼搖搖頭輕輕拍拍黛玉的手,寶玉哀求的看向賈政幾人,賈政看了寶玉一眼,堅定的搖了搖頭。
鳳姐站在最邊兒上,見賈母這樣心中難免不忍,但一想住在自己房裡的娘家侄女,又縮回了邁出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