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霖拍拍膝蓋,随意答道:“哦,沒什麼,就是...”算了,既然不準,何苦告訴周瑾烨呢,要說做夢都會夢見他,豈不讓人誤會?
“就是想問問殿下有沒有其他線索,父親生前,我實在算得上世家子弟裡不學無術那一類了,直到父親出事,我竟毫無頭緒,也沒有可以商談謀略的朋友,愧對家父。”
話說到這裡,岑霖有些落寞頹廢,不過他并不是有意貶低自己,按理說,出身将門的子弟自當以封狼居胥為志,隻是父親憐愛他年幼失母,而又對他少加看顧,不忍讓他整日待在武場舞劍弄槍。
可父親卻為他請來了名師訓诂經學,隻是不曾讓他參加科考,這才落了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尴尬處境。
“誰說你不學無術?”周瑾烨抿着唇,眼底一片冷然,他竟不曾想京城裡有人會說岑霖不學無術。
正是思緒消沉的岑霖聞言一愣,苦笑着說,“我不過是自嘲一下,要說有沒有人這樣想,我倒是無所謂,主要是...過不去自己心裡那道坎。”父親含冤而死,兒子竟是一籌莫展。
“你别怕。”
“啊?”沒有頭的一句話岑霖聽的一頭霧水。
“孤會幫你。”
“幫你為父報仇,替岑侯掃去冤屈。”
周瑾烨每一個字都說的無比堅定,撞的岑霖心口發顫,他說孤會幫你,不是我會幫你,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周朝太子。難道他還記得幼時的情分?
站在暖簾後的趙學欽一臉肅穆,太子終于邁出了這一步,比他料想的快了許多,武德侯的冤案哪是那麼輕易推翻的。
兩兩相望,久久無言。
直到趙學欽端着姜湯,掌心還挂着銅壺撞開暖簾,兩人才錯開目光。
“殿下和世子都在火爐那取暖呢,倒不如來喝點姜湯暖和。”趙學欽一句打破僵局後,自顧自的朝矮桌走去。
放下姜湯喝銅壺後,兩人都已起身,趙學欽先将銅壺放到黃泥爐上讓它先燒着,而後盛了兩碗姜湯,蒲團軟墊都鋪好,一系列動作麻利的很,恐怕就連宮裡的嬷嬷也不見的如此幹淨利索。
趙學欽先給自己的主子斷了一碗,“太子,您請。”
後又給岑霖端去,“世子,姜湯不知你喝不喝的慣,不過這裡面加了蜜棗,不甚辛辣。”
岑霖雙手接過,淡黃的姜湯裡果然沉着三兩顆蜜棗,“趙公子真是有心了,怎敢勞煩你做這些,知會一聲,我也好去幫你。”
“世子說笑了,你剛才鞋襪都濕了,又在外面受凍那麼久,怎麼能讓你忙裡忙後的?”
岑霖正欲再說兩句,就被周瑾烨打斷了,不過是對趙學欽說的,“既熬好了,你還哪來那麼多話?”
趙學欽平白無故被噎了一口,乖乖在旁往黃泥爐裡丢了幾顆銀絲碳,得了,他知道殿下這是嫉妒他與岑世子說的話比他一個時辰說的都多。
岑霖不明白周瑾烨好端端哪來的火氣,想要為趙學欽鳴個不平,又覺得是不是多管閑事,太子與侍讀之間哪有他說話的份,況且今日他實在僭越了好幾次了,再加上周瑾烨才答應過要幫他,他也不能轉眼就跟人家叫闆吧。
算了,還是安靜喝姜湯吧,隻是苦了趙學欽。
對面同樣不作聲,手持白玉勺慢條斯理的喝着,一時間屋裡隻有碗勺碰撞的聲音和炭火不時爆出火星的聲音。
不知他們兩個是什麼感覺,反正岑霖挺不自在的,要不要找個借口先走?可是找什麼借口呢?
“糟了!時安!”岑霖猛地放下碗,看着周瑾烨喊道。
周瑾烨停下來進食,拿過盤中的錦帕在嘴邊按了幾下,“他應該還在冬青閣,攏月樓很安全你放心。”
這哪是安不安全的問題,問題是,過去這麼久他還沒回去,時安該急死了。
岑霖扶着矮桌匆忙站起,往懷裡摸了一下,小鷹還在,随便向周瑾烨行了一禮,就要往外走,“殿下莫怪,隻是家仆膽子甚小,恐怕當下着急的不得了,我得趕快回去了。”
都快走到屋門口了,周瑾烨又叫住了他,這人胳膊上挂着他的大氅,走過來給岑霖披了上去,還幫他系帶子,“外面寒重,忽從暖屋裡出去,怕會着涼受寒,還是披上吧。”
岑霖看着脖子下忙着的雙手,再看看眼前人,輕聲“嗯”了句,系好後,岑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幹脆什麼都沒說,直接走了出去。
外面竟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小雪,簌簌地往下落。快要走出院門時,岑霖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