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如今時節正值初夏,天晴開始陰晴不定。
劉媽媽早起過來,先是撐開窗戶,才轉過身跟坐在梳妝台前的莫書清感慨,“虧得昨日成親時天好,這要是趕到今天,不知道要費多少事兒。”
外頭淅淅瀝瀝下着小雨。
莫書清一身紅色單薄中衣,烏黑長發綢緞般披在身後,發尾垂到後腰,聞言側眸看了眼窗外,語氣随意:
“天好時成親都見不到新郎,要是天不好,怕是連代兄拜堂的顧溫瑤都見不到。”
昨夜天好顧溫瑤都咳成那樣,如果遇到雨天,她那副病弱的身子怕是撐不到黃昏。
莫書清伸手拿象牙梳的手頓了頓,清晰照人的銅鏡中能看到她唇瓣抿了下,眉頭微皺,似有不解。
她當年離京的時候,顧溫瑤隻是個小哭包,身體還算康健,怎麼這次回京她身子差成這樣。
劉媽媽瞧見她神情,目光落在莫書清手上,也跟着驚詫,“屋裡的梳子竟是白玉象牙的。”
莫書清這才将視線放在手中的梳子上,眸光有些意外,唇角上挑,掀起不大不小的弧度,“嗯,我還以為就我昨夜那個情況,今日要用手指做耙梳頭呢。”
正巧這時候顧侯府上伺候的丫鬟們捧着洗漱用具魚貫而入,不知道将話聽了多少。
“……”劉媽媽嗔了莫書清一眼,恨不得上前捂住她的嘴。
這話哪能人前講。
“姑娘,您就少說兩句吧。”劉媽媽彎着腰從莫書清手裡拿過梳子,站在她身後替她梳頭。
莫書清聞言果真端坐起來,雙手交疊搭在膝頭,垂着眼不再說話,同昨日一般,清冷絕塵到讓人不敢上前搭話,連發絲都帶着股拒人千裡的疏離感。
可這隻是表象,整個莫府誰人不知她家姑娘嘴毒,輕易不開口,一開口就戳人肺管子。
出嫁那日,老爺拉着姑娘的手千叮咛萬囑咐,要她先裝一裝,至少裝到成婚結束再說話,免得得罪了顧小侯爺鬧得難堪。
結果姑娘昨日裝的極好,可惜就是沒見到顧小侯爺的面。
“昨夜小侯爺宿在外頭,府裡上下今日不知道怎麼傳您呢,待會兒敬茶的時候就看侯府是幾個意思了。”
劉媽媽想起昨晚就生氣,嘟囔着臉,“那瑤姑娘分明是故意的,占着您的新婚夜,就是想讓您留下‘沒圓房’的把柄,今日在府裡擡不起頭,更别提日後執掌中饋了。”
都沒能順利圓房的新婦,哪裡有資格肖想後院的管家權。
見莫書清安靜聽着,劉媽媽咬着牙,語氣惡狠狠的說,“姑娘,待會兒那妾室給您敬茶的時候,您務必給她臉色瞧瞧!不然整個侯府還以為咱們莫家好拿捏呢。”
要是剛成親就被拿捏,往後在侯府的日子可要怎麼過。
莫書清掀起眼睫看劉媽媽,搭在膝頭的手指輕敲膝蓋,緩緩垂下長睫,點了點頭。
劉媽媽手巧,給莫書清挽了個婚後婦人的發髻,借着彎腰往前遞梳子的動作,老眼明亮,躍躍欲試,“您想到法子了?”
無論是罰跪規矩還是熱茶潑手,媽媽她都擅長的很呐!
莫書清點頭,說的卻是,“雨天就吃點熱湯吧。”
劉媽媽往前伸手的動作差點閃着腰。
感情她剛才說了那麼些,姑娘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啊!
莫書清笑了一下,挑了個支玉簪在發髻上比劃,音調淡淡:“日後在府裡如何,全看今日侯府的戲會怎麼唱了。”
她是這台戲裡的配角,聽着就行,無需費神唱戲。
莫書清要吃熱湯,劉媽媽自然不會讓人給她準備冷飯。
這邊剛吃罷飯,莫書清坐在桌邊捏着巾帕擦拭嘴角的時候,那邊主院裡的媽媽便來傳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