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溫瑤注意到她的視線,眼神閃爍了一瞬,嘴角笑意微僵,捏着巾帕的手指無意識收緊。
就在莫書清以為她會眼神閃躲跟自己避開的時候,顧溫瑤卻是緩緩抿唇笑開,迎着她的視線松開握緊的手指,就這麼不躲不閃的望過來。
小時候的哭包阿瑤跟現在執掌侯府中饋的顧大姑娘顧溫瑤怎麼都重疊不了,簡直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莫書清垂下眼,淡淡的補了一句,“這事确實是姑母提了一句。”
顧氏睨了莫書清一眼,音線冷硬,木着臉開口,“什麼換不換人的,新婦進門,這管家權本就該交給她。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哪能一直管着後院。這要是傳出去,外人說你母親無能也就算了,連帶着還要說你嫂嫂無用。”
“依我看,今日正好把管家的活計交給你嫂嫂,你也能安心養身子,”顧氏道:“你要是不适應突然閑下來,那就給你嫂嫂打個下手也行。對了,你妹妹今年十五也該學學如何執掌中饋,到時候讓她同你一起。”
所謂的妹妹是表妹,也就是顧氏的親生女兒,如今同顧氏一起住在侯府。
顧溫瑤巾帕遮唇笑了起來,往後仰靠在椅子裡,“姑母是在同我說笑嗎?妹妹不早就跟姑母學過管家,她以我的名義跟賬房支取銀兩為自己添置首飾的事情,姑母忘啦?”
顧溫瑤感慨搖頭,“姑母當真是年紀大了,越發的老糊塗了呢。”
“瑤丫頭你!”提到這事,顧氏當場變了臉色,餘光下意識看新婦,表情難看的緊,“她可是你妹妹,莫要人前毀她名聲。”
“我倒是想人後提舊事,”顧溫瑤神情疑惑,“可這話題不是姑母您先挑起的嗎?”
“姑母,并非我把持着管家權不放,實在是一些人管家不盡人意,”顧溫瑤靠着椅背,把玩着自己的指尖,垂着長睫慢慢細數,“至少我管家的這些年,沒用油水肥了我一人餓扁了旁人。”
難聽的話,顧溫瑤直接說到顧氏臉上,擡眼看她,嘴角含笑,“是不是啊,姑母。”
“你——”顧氏徹底惱羞成怒,手拍桌子站起來,伸手就指顧溫瑤,“你看看你可有半分晚輩該有的模樣。”
“則成,我本想着你家大娘子不頂事,這才當個壞人站出來說把管家權交給新婦,如今可好,我左右不是人,惹得這張老臉被人指着罵,”顧氏對着顧侯甩袖子,“瑤丫頭非要霸着管家權,左右新婦不是我兒媳,那這事我不管了行吧。”
說完擡腳就走,可謀算成空,到底心有不甘,顧氏走之前狠狠剜了一眼顧溫瑤,惡狠狠的說,“我倒要看看你這幅身子能霸着這管家權霸到什麼時候。”
顧溫瑤微微笑,“那姑母可要好好看着。”
“溫瑤。”顧侯沉聲,擡眼看向顧溫瑤,話還沒說出口,顧溫瑤就咳了起來。
顧溫瑤咳的肩膀輕顫,咳到直不起腰眼睛紅紅,咳到不給顧侯開口講話的機會。
顧侯,“……”
剛打過兒子,再罵女兒也不合适。
尤其是顧侯不管後院裡的事情,這會兒見顧溫瑤露出難纏的樣子,實在頭疼,随意找個理由就要遁走,“我還有公務,這些你們同你母親商量就是。”
說罷起身離開。
他一走,其餘人也跟着散開。
各房離開,正廳裡便隻剩大房一脈。
人都走完了,顧溫瑤俯在椅子把手上,帕子遮唇,咳聲順勢慢慢止住。
莫書清看她,似是挑了下嘴角,“妹妹手段真是多變,若不是姑娘身,就算不考功名,僅尋個府邸上門做門客都能養活自己。”
來的路上先是故意等她,暗示她今日敬茶事多,用她當出頭鳥引出大姑母對管家權的觊觎。
随後擠兌走大姑母,一是絕了大姑母的念想,二是提醒她如今顧府後院真正當家做主有話語權的人是誰。
莫書清笑意涼薄,帶着冷漠,越看顧溫瑤越覺得她陌生。
顧溫瑤一怔,擡臉看莫書清,正好對上她别開的臉。
心頭好像被重錘砸過。
顧溫瑤想扯唇瓣回她兩句,可臉皮僵硬,半分都笑不出來,隻收斂起所有情緒,垂眸輕聲道:“嫂嫂謬贊了,妹妹會的算計極多,可唯獨看不透人心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