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府,沈荔是不用給沈老夫人、大夫人請安的;自然也是因為她非沈家所出的緣故。
在梨榕院裡休息了一日。次日一早,沈荔一如平常在辰時一刻前往栖雲館去給張氏請安。
她臉上的劃痕清晰可見,倒和秋香阿福這兩丫頭說的一般嚴重。
“荔兒,你的臉怎麼回事?”張氏知道原因,故意問她,想看看沈荔對沈玉恨意積累了多少。
若是不夠,她再磨磨。可若是夠了,則讓她忍着。等到忍不了的那日,她隻需讓這隻利刃出鞘。
張氏着侍女金兒從櫃子裡拿出一小瓶藥膏:“這是老爺給的紫雲膏,荔兒你用着。”這可是上好的紫雲膏,她心疼。可還是得當着她的面做做樣子。
她沒有接,隻和張氏撒嬌:“娘留着吧,這是老爺給娘的。我那裡有一瓶,裴姑娘給的。”
雖說三四歲時她就跟着母親改嫁進了沈府,但對沈父卻沒别的印象。初時沈父還讓人買了些果子玩耍之物哄着她玩兒,自落水後她叫一聲沈父,沈父也不像從前搭理她,慢慢的,兩人也就愈發生疏,隻在母親這裡聽到些沈父的影兒來。
秋香察覺到張氏對她使眼色,秋香忙說道:“夫人,姑娘受傷,是因為二姑娘用簪子劃傷了姑娘的臉,二姑娘還說了很多姑娘的不好,說她無父無母,野兔崽子,空有美貌……”
張氏将八仙桌上的一應茶具掀了,怒道:“我好端端養的孩子,怎麼能讓她那樣說。我這就去找她。”作勢要出屋子去尋二姑娘沈玉。
她拿定沈荔這姑娘本性善良,又被她教導的隻知與人和平,從不與人發生矛盾過。她曾告訴沈荔,她的處世之道則是:活着,與人為善,保全自身,切不可急着報複。
就像她報仇一般,在沈府潛心安養十多年,隻為那人報仇。
“娘,二姐姐也是不小心的。”那日的沈玉着實不對勁,阿福和秋香更不對勁。
這兩丫頭平日裡也不會冒着被沈玉打罵的風險去幫她解難,何至于前日卻……比起沈玉,秋香和阿福有些奇怪。
或許,是因着這十多年的相處,這兩人善意大發。沈荔如此猜測,便攔住了要出去的張氏。
張氏本來隻是做做樣子,見沈荔攔住,也停了下來。哼,看來她加的火還不夠。這丫頭,善良的過了分。這樣下去可不行,還好她早已有了法子。
沈荔陪着張氏用了早膳,坐在院子正逗着母親養的貓。這時王姨娘來到了栖雲館:“荔兒,今日來看你娘了?”
王姨娘是沈父從青樓中贖了回來的。
據母親說,她是落了難的官家女,沈父見她頗有才情就贖了去。但王姨娘卻無處何去,沈父就回了府,在府裡,她也隻是寫詩作詞,并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張氏素來也喜歡寫詩,知道王姨娘也擅作詩詞來,極為欣喜,後來二人引為知己。
“姨娘早。”沈荔放下貓站了起來,給王姨娘問好。
王姨娘留意到了她的臉:“姐姐,荔兒的臉怎麼了?女孩子臉上留下疤痕可使不得。”其實她不用問就知道,那是二姑娘搞得鬼。
張氏歎了口氣說道:“妹妹,你知道的,是大夫人的二女兒。我這雖也是夫人地位,可在這沈府,也沒什麼話語。荔兒,我也難護住啊。以後要是遇到些麻煩,恐怕她不能自保了。”隻要沈荔對沈府有恨意,一切都好說。
“可如今,在這屋内,我也自身難保。”話未說完,她開始咳嗽起來,又急用帕子捂着。
好戲開場,托了妹妹了。
“姐姐,我們進屋說去,外面風涼了。”王姨娘見狀,扶張氏進了屋子,兩人親昵無間。
進了屋子,張氏慢慢停了咳嗽,滿面愁雲:“妹妹,在這院子裡,隻有你這麼知己了。我這如今,可如何是好?”
剛在院子裡,王姨娘就留意到張氏咳了口血,如今看到她這般,有了些了然:“可是姐姐身體……”
張氏身體想來好好的,怎麼朝夕之間就咳血了。
做戲得做全套啊。張氏拉起王姨娘的手:“妹妹,不瞞你說,我年紀輕輕,身體卻愈發弱了,半夜總是咳嗽,這幾日白天也咳嗽起來。就剛才,還咳出血來。”
“妹妹,這院子裡,隻有你我能信得過了。我走了,切切幫我照顧好荔兒直到她随了公主去了趙國。”
張氏說的凄凄切切,王姨娘聽到:“姐姐,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們二人這般關系。我自會待荔兒如親生女兒一般。隻是你這身體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又咳起來,這大夏天的。”
“不瞞妹妹說,我也有所懷疑,但卻也不知為何。想想這樣熱的天也能咳嗽。一般都是春秋冬日咳嗽的。”
“可是吃了什麼藥?用了什麼香來?”
“你知道的,我不用香。平常無病,也不會吃什麼藥。”張氏見鋪墊地差不多了,才說道:“隻是,我吃着一樣東西,隻是為了保持容顔罷了。”
“姐姐快去拿來。”也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竟然這麼嚴重,王姨娘催促。
張氏見此,才去梳妝台拿了一匣子過來,“這就是了。”
王姨娘打開了匣子:“這丹藥平平無奇,聞起來味道卻有些熟悉。這可是有個名字,叫駐顔丹?”
“正是。妹妹竟認得?”
王姨娘不忍開口,可是……:“姐姐,不瞞你說,我在仙樂居的那幾年,就看到有姐妹用這等藥來保持容貌。隻是這藥服用多了,會”
張氏裝作吃驚:“會怎麼?”
王姨娘緩緩說道:“當時有人用了這藥,夏日咳嗽起來,最後竟流血而亡。”
“什麼?”
張氏震驚,随即打翻了手裡的匣子:“大夫人說這藥可是長女沈元春從宮中得賞送與她的,服用了這藥容顔美麗,她都不舍得用。大夫人見我嬌花照水模樣,贈予她才當不腌臜了此物。可是……”
屋内有東西落地,哐嘡一聲。沈荔走了進去,隻見張氏撿拾掇着掉了一地的駐顔丹。見她進來,面上不顯别的神色,隻是臉色蒼白。
“娘?”
娘怎麼了,怎麼會打翻東西。
“你王姨娘剛講了一個故事,吓得我不小心打翻了。”至于什麼故事,後面會讓她知道的。
沈荔将目光投向王姨娘,王姨娘隻是抿了抿唇笑笑。這張氏還真不簡單。駐顔丹有毒騙騙别人得了,她在仙樂居多年,駐顔丹背後的故事她是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