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先問你的嗎?”
盛淮嶼扯了下唇,眼神犀利,薄唇吐出冰冷傷人的文字,“怎麼,連最起碼的禮貌也沒有了?”
祝苒面色霎時一白,沉默垂眸。
盡管早已預料到現在這樣針鋒相對的局面,但真的面對時,她還是覺得心裡悶痛無比。
能說什麼呢?盛淮嶼明顯就是在洩火。
她選擇了沉默,無聲地受下一切傷害。
這是她慣用的自保方式。
而對面,盛淮嶼就那樣沉沉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心情也一樣晦澀複雜。
明明那麼想再見她,那麼想那麼想。
可話一出口,卻全成了傷人的利劍。
她就是個騙子。
她騙了我。
盛淮嶼不斷在腦海裡提醒自己,讓自己想起當初過去被欺騙、被傷害的經曆,想要讓此刻的自己能夠更心狠一些、更冷漠一些,能夠理所應當地将眼前這個傷害過自己的人狠狠報複。
可一口悶氣迅速湧上心口後,又很突兀地全部散掉,盛淮嶼看着什麼反應也沒有的祝苒,陡然失了所有力氣。
他漠然地垂下眼,“算了。”
沒意思。
這一切都沒意思極了。
盛淮嶼突然就沒了再和祝苒對峙的心思,他轉過身,像是無所留戀,大步向街口走去,步伐淩厲。
不算慢的動作掀起了一陣風,帶着刺骨的寒意,徑直撲向了離他不遠處的祝苒。祝苒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站着,受下那陣風的同時咬緊了唇。
她是想做些什麼的,可還是什麼都沒做。
那道背影漸行漸遠,在即将要在街道盡頭轉彎的那一刻,卻又突然停下了腳步。
仍然沒有回頭,盛淮嶼就站在那裡,背影依舊筆直挺拔。
又一陣冷風襲來,把盛淮嶼身上的大衣衣擺吹得獵獵作響。而即使裹挾着那風聲,祝苒也還是清楚的聽到了他的話——
“祝苒。”
他聲音寂寥。
“我們當初到底算什麼呢?”
算什麼?
這個問題讓祝苒陡地一陣心痛。
牽過手,也擁抱過。
在漆黑一片、暧昧叢生的夜裡,彼此的唇齒也曾親密相依。
親吻時情動的喘息和額頭相抵時眼裡都訴不盡的愛意見證過他們之間短暫又灼烈的感情。但……
算什麼呢?
看似甜蜜的外衣下是惡臭的謊言,是不堪的現實。
祝苒兀地就想起他們的初吻。
是她主動的。
青澀少年的話裡和動作裡帶着緊張、帶着笨拙。他是想問能不能親吻的,可“親你”兩個字到了嘴邊卻遲遲吐不出來。
于是祝苒先動了。
盛淮嶼當時就愣住,在反應過來後很快反客為主。
架勢很猛,其實也隻是貼了貼唇瓣。
他們的經驗實在太少了。
兩人分開後,盛淮嶼的眼裡還帶着沒能完全褪去的激動和驚訝。但為了不讓自己那麼明顯,他還要再故作鎮定的說一句“還怪甜的。”
他以為自己不動聲色、瞞天過海。實際通紅的耳根早已出賣了他。
祝苒沒揭穿他,因為盛淮嶼不知道,在祝苒眼裡,這個吻是苦澀的。
苦澀的吻為接下來的一切做了鋪墊。
什麼都不算。
隻是消遣。
這時十八歲的祝苒在冷酷地說出一切真相後,面對十八歲時的盛淮嶼“那我們剛才的親吻算什麼?”的質問時,輕漫随意地給出的回答。
現在,二十三歲的盛淮嶼再次問出相似的問題。
猶如一隻垂亡猶鬥的困獸,這麼多年困于這個問題,一直沒能從過去走出來。
此刻,二十三歲的祝苒不會再給出那麼傷人的回答。但除了在盛淮嶼問完的那刻用力攥緊手,她也再也不能給出其他任何回答。
“不能忘了嗎?”
良久,祝苒終于艱澀開口。
“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終于開了口,卻是這樣一句傷人的話。
沒發生過?
盛淮嶼在唇齒間反反複複地咀嚼這四個字,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他在濃且深的黑暗中無聲又漠然的扯了下嘴角。
步子再次邁動,這次,他沒有再停。
也就在這時,一句咬牙深且狠的“不能”緩慢順着風的方向落進祝苒的耳畔。
帶着……
不死不休的架勢和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