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角不由得熱了起來，卻隻任他拉着自己像昨天那樣乖乖坐下。
田爽在旁邊臨時補看起這部作品，竟也慢慢放不下來了。
台上的教授圍繞路遙的生平、創作背景以及書中各角色的人物性格娓娓道來，讓倆人好像都同時穿越到了最初開啟這部長篇小說的時光之旅。
畢竟皆是苦難裡踽踽獨行的夢想家，在一次次折翼墜落又爬起展翅的泥濘中自我成長。
彼此身上都有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外套，其實不過是為了掩蓋住早已傷痕累累的軀體而已。
出生自帶的孔氏頭銜，當下無畏的女王霸者，歸根結底本質并沒有太大差異，隻不過是從淺池中徘徊不定的遊鯉，終究靠自己躍上了龍門的階梯。
散場的觀衆三三兩兩走了出來，田爽提着新書忙着打卡今天的閱讀朋友圈，孔令麒則牽着程蔓在走廊上活動腿腳。
“姐，今天的講座怎麼樣？”
“很好，連我以前自己看書留下的疑惑都解開了。你怎麼知道這裡會有路遙的專場呢？”
“之前是發現隻有北京場，後來我和那個教授商量了一下，請他們加一場上海的。畢竟這個國際化城市也需要自己的文化熏陶啊，從老上海打拼至今的普通人，同樣是千千萬萬值得去回顧的平凡英雄不是嗎？”
“最重要的，他還是你最喜歡的作家呢。”
她挺感動，駐足握住了他溫熱的手心。
“你總是記得這些小事……”
“這不是小事，隻要你開心就是大事。我也要讓自己頭上這個的姓名副其實，别人想起我都叫我孔大少，可是我現在想當孔公子，雖然暫時還做不到滿腹經綸，起碼印象不會太差。”
“做最适合自己的樣子就好了，你父親的冷血并沒有遺傳到你的骨子裡，你依然是那個待人溫潤如玉的大公子啊。”
“這半年來你更像是一劑小火慢炖的良藥，一點點把帶有溫度的情調熬制好，替我調理排出了潛藏體内多年的寒氣。”
“都說在身上戴玉可以讓人氣質變得更沉穩有活力，而玉也會因人的正确保養呈現得愈加晶瑩通透。”
“我想，就憑這個互相成就的狀态，你已經是我心裡如玉的公子了。”
“謝謝你的肯定。姐，之前是期待過你帶來能不斷鞭策我前進的皮鞭，現在就換成開鑿璞玉的錘子吧，我需要把血脈裡積累的更多内力疏通釋放，讓自己的靈魂得以升華。”
“行，我會好好打造你這份無價之寶的。”
假如說這一年的春天是在婚禮的幸福時光中揭幕，那麼又一年到來的春天，是飲下了另一種溫度的冰糖蜜水甜入心間。
“3月去阿爾卑斯山滑雪？為什麼？”
程蔓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舉起旅行地圖的孔令麒。
“因為那個時候，是阿爾卑斯山一年裡的最佳滑雪時間。”
“上個月過年回亞布力，已經滑過雪了啊。”
“那不一樣，隻是假期娛樂一下而已，這次有其他含義。”
“說來聽聽。”
“首先，我們結婚一周年紀念日快到了，我想用一次旅行來慶祝。”
“這個說得有道理。還有呢？”
“滑雪的時間定在3月14日，那天是白色情人節。白色既是雪的顔色，也是歐洲文化裡純潔高貴愛情的象征，況且這一天還有期盼幸福的寓意。在這個日子去是一個絕對不會錯的選擇！”
“所以你過年時拼命讓我學滑雪，是專門等着這次的出遊嗎？”
“不止，我想讓你每一年都在世界各地最美的雪地裡，盡情享受到來自我滿腔似火的愛意。”
“你都安排好了？”
“隻缺一個雪王後了。”
“行吧，準奏。”
“萬歲！領旨！”
飛機降落在瑞士蘇黎世機場後，倆人一出來就被厚重的寒氣凍得不輕，趕緊火速轉移陣地前往目的地——采爾馬特小鎮。
這個地方坐落在瑞士與意大利邊界的山中，位置還是比較偏僻，但沿途幾個小時的火車，讓人幾乎把整個瑞士的風景盡收眼底。
靠在窗前眺望遠方的程蔓，想起了這兩年也是這樣循着家鄉的鐵路，從平原上蜿蜒繞回了那個煙火氣十足的小山村。
瑞士的自然環境出名地美，一路上挂滿霧凇的森林和積雪的山脈，電影動畫氛圍感的村落，在高架橋上如過山車般起伏穿梭着閃現，每一幅畫面都是不舍得錯過的人間仙境。
同樣伏在桌面盯着手機架在窗口拍攝的孔令麒，不經意間開了口。
“姐，有沒有覺得現在很像我們上次坐動車回亞布力的場景啊？”
“對啊，也是去一個隐藏在雪山下的小地方，不過各有各的特色。”
“忘了問你了，黃家屯的生态農場，最近的情況怎麼樣了？”
“噢，村長後來聯系過我，現在已經有一些開發商對那裡感興趣了，隻是還在前期考察。”
“希望他們都能利用自身優勢，把當地經濟盡可能拉動起來吧。”
馬特洪峰山下層層疊疊的小屋很像玩具，和國内一些靠山的村莊分布相似。
幸好是提前訂好了酒店，看着一部分好不容易轉車過來滿鎮轉悠卻沒法落腳的背包客，程蔓覺得冷風中的他們有點可憐。
孔令麒整理着不同行程的裝備，瞅了一眼立在窗邊出神的程蔓。
“姐，你累嗎？可以先歇會，我們明天去滑雪。”
“沒事，我就喜歡看這種歐式的風景。”
他停下手裡的活，也挨了過來。
“确實很好看。有沒有想過把東北毗鄰的鄉村進一步打造成類似的文化旅遊區？”
“什麼時候你的思路變得這麼活躍了？”
“我一向對市場很敏銳，東叔都知道。”
“近年來是鄉村發展的主潮流，如果我們能做好，也算是一種順應時代的公益吧。”
“那我們回去抽空再研究研究。”
倆人在客廳沙發上坐下，喝起了服務員剛送來的熱巧克力。
“姐，房間溫度還行嗎，有沒有太冷？”
“可以了，挺熱乎的。”
“明天你想怎麼玩？這裡是專業的滑雪場，項目和難度和亞布力都不一樣呢。”
“别整太複雜的就行，我們還要回去工作，安全第一。”
“這個沒問題。”
冬天的歐洲果然天黑得快，才四點多外面已經暗下來了。
小鎮上亮起了零星的燈光，街道也開始熱鬧了。
倆人挽住對方的胳膊走在碾磨得結實的雪地上，浏覽着沿途的一家家商店。
這條僅有一個運動場長短的主幹道并不用花費多少時間就能逛完，但是每一間屋子内外都裝飾了鮮花等綠植，磚木結構的傳統風格确實有老街的味道。
鎮上基本的生意以體育用品和紀念品為主，所以倆人就當是去散了一會步，最後還是拐回酒店來吃了晚餐。
香郁的奶酪火鍋搭配風幹牛肉加葷素拼盤，輔上熱紅茶和櫻桃酒，在這個冬意尚濃的季節裡吃起來分外美味。
在又嘗到了一個健康長壽國家的經典飲食後，讓程蔓再次反思起自己持續多年的素食習慣，是否真的需要調整了。
孔令麒倒不是很在意這些，隻是盡量挑出其中新鮮的菜品往她那邊推。
等到他們熱氣騰騰地吃完來到門口，外面的雪已經下得很大了。
風中夾雜的雪粒沾了孔令麒半個腦袋，他下意識揪住圍脖遮嚴鼻子。看看旁邊也在哆嗦的程蔓，趕緊替她攏好背上的披肩。
“姐，還能堅持嗎，不然我們明天再去……”
“不，我現在就想去……”
“好吧……”
他轉身去大廳裡又端了兩杯酒出來，和她一前一後仰面飲盡，帶着從胃裡湧上的暖意，抱過她再次踏進了号叫的風裡。
原來是下午逛街時，孔令麒在一家腕表店看中了一款手表，恰好程蔓也很喜歡。
但是看到價格後，他裝作不在乎地将她帶出去了。
然而他眼裡的渴望是騙不了人的，對于講究速戰速決的程蔓來說，這點事沒必要拖到明天。
老闆還沒打烊，擡頭看到他們兩個進來，似乎一點不意外。
“您好，我們想再看看下午那款手表。”
熟悉的白金色澤在櫃台上閃耀，孔令麒這次是真的挪不開眼睛了。
這是皇家橡樹系列的萬年曆腕表，功能齊全，設計也簡潔大方，況且當初為了答應村長，舊表送出了就一直沒拿回來。
不管怎樣，這個空必須得填上。
瑞士生産的手表質量可是世界頂級的，程蔓翻來覆去檢查了幾圈也沒發現瑕疵。
“戴上試試看吧？”
他強忍住内心的喜悅，馬上應聲去摘手套。
在她手心捂暖的表身，小心翼翼地系上了他有些顫抖的手腕。
那一瞬間，CEO的氣場就顯示出來了，還襯托得皮膚格外白淨。
也許是手上太久沒有戴過這些飾品了，捧着分量十足的左手，他沉默了半天沒吭聲。
“怎麼了，是有哪裡不喜歡嗎？”
“不，我很喜歡……”
“那就要這款了。”
程蔓付完款拿着發票回來，見他還在專心貼耳聆聽着指針的動靜。
為他重新戴好手套，仰起臉望着他仍含淚水的雙眼輕輕一笑。
“這個就算是我給你的訂婚禮物了。雖然晚了點，但是我想它會一直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所有溫馨時光……”
回酒店的路上，他戴着戒指和手表的左手，緊緊牽着她舍不得松開。
室外的按摩浴池裡，兩個沉浸在霧氣騰騰的熱湯中閉目養神的人在低聲交流。
“小東西……”
“嗯？”
“這讓我想起了去年在民宿泡溫泉的經曆了。”
“你也泡過？什麼時候？”
“就是從山下坐拖拉機上來差點被凍死的那天。”
“這個我怎麼不知道？原來我們那麼早就……”
看見程蔓犀利的眼神，他趕緊噤聲轉移話題。
“大冬天泡個溫泉确實不錯，就是民宿那裡的條件還很有限，不懂現在有沒有改進過……”
程蔓端着盛有香槟的杯子，朝孔令麒靠近了一步。
“小東西，如果在國内真的有一個能讓你實現釣魚滑雪夢想的地方，你會感覺怎麼樣？”
“真的嗎？在哪呢？”
“現在還是假設，當然在還沒有的時候，我們有機會還可以繼續出來看世界。”
“我倒要求沒那麼高。隻要能待在你身邊，雪帶喜歡的人去滑，魚為心愛的人所釣，在哪裡都是夢想的天堂。”
“行，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兩隻高腳杯隔着中間的霧紗輕觸彼此，又分别将微暖的暮光飲下心田。
他慢慢放下酒杯，為她拉好身上包裹的浴巾後，攬着她的肩膀重新斜躺在陣陣冒泡的池壁上。
頭頂的天窗外，雪花仍然在紛紛揚揚地下着。
“姐，都說下雨天容易想起往事，還是傷心的那種。可是現在是下雪天，我想起的是那晚甜蜜的表白伊始。”
“是啊，我以前怎麼沒發現，雪天原來可以如此美好。”
“第一次滑雪的時候我就說了，那是因為我沒出現。以後的雪簾就是我們今生表演的舞台大幕，有雪的地方，就是我們這對白天鵝的專場。”
“你這土味情話庫存是越來越豐富了。”
“不，這些情話都是從天上來，融到你心裡，應該叫雪味情話。”
她笑着撩起一捧剛翻滾到水面的氣泡，輕輕覆蓋在他的懷裡。
胸口跳動的頻率震裂了簇擁的泡體，陸續釋放出的輕微酥麻感逐漸擴散到心裡，令他享受地閉上了醉意朦胧的眼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