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你的生日也快到了，想好怎麼過了嗎？”
“還能怎麼過，吃頓好的又繼續寫作業呗，每年的節目不是都這樣……”
“幹嘛情緒這麼大，誰讓你的生日基本都在上學的時候呢？”
“這個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吧……”
“行了，今年難得輪到一次周末，我考慮讓孔叔叔一塊過來聚聚。有他在，我們之間的氣氛會更好一些。你覺得呢？”
“我肯定歡迎啊，還能多收到一份生日禮物呢！”
“你這孩子怎麼就知道惦記禮物？”
“他可是答應過我了……”
“你們又瞞着我偷偷做了什麼私下交易？”
“這個不能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田爽和孔令麒之間确實有點不公開的小秘密，已經達成共識接近一個學期了。
年後他們分别返回了上海，程蔓每天照常工作，還要抽空帶程三民去檢查身體。
田爽的功課還是私教在抓，但母女倆的教育互動已不再是昔日的雞飛狗跳，她也在相對輕松很多的環境下慢慢提高了成績，課外班的排斥感減輕了不少。
孔令麒主動承擔了照顧她和程三民的部分任務，沒事就親自去接她放學、送她補課，或者到外面買點家裡嚴禁出現的非綠色以及非有機食品給她解解饞，聽她聊聊學校裡發生的新鮮事，也搜集一些東北的土特産給老頭解解悶。
有這個叔叔輩分但具備哥哥思想的新夥伴，她的性格比原來開朗多了。
在程蔓下班回到家前那段不定時放松時間，倆人還會抓緊擠在一起打兩把遊戲。
王者吃雞不論輸赢，隻是一個活躍大腦的小插曲，然後他必須要在預留足夠收拾完畢現場的倒計時内迅速撤離，不能給程蔓捕捉到家裡未散的任何一絲自己來過的線索。
她自己的遊戲賬号是未成年的認證，隻有周末短暫的那麼個别小時能玩，孔令麒替她在自己的備用手機上開了一個無限的實名制小号，僅供平時表現加分的偶爾獎勵，他也不會縱容田爽玩到入魔。
在勞逸結合的另一份隐形日程表安排下，田爽的精神狀态肉眼可見地陽光起來，做作業比以前自覺多了。
學習的質量提升得雖然還慢，可階段鞏固率不低，老師甚至特意給家長發信息提出了表揚。
程蔓隻當是自己接受了孔令麒的勸告，沒有再給女兒過度的壓力，還把老師的肯定内容拍給他看，像一個彙報完工作等待領導誇獎的小員工。
他靜靜地微笑看着鏡頭裡兩個不時互怼搶功的女生，把事先背好的模闆套進去照顧到倆人的需求，結束視頻前給她們豎起大拇指點贊時，悄悄朝田爽在的方向多晃悠了一秒。
打發孩子去洗漱後，她開始獨享和他黏糊的甜蜜時光。
“家裡這段時間很忙吧？你爸的身體怎麼樣了？”
“老樣子吧，精神還可以，目前開藥回去吃着了。”
“不在上海多住會了？”
“社恐，又是暴脾氣，在這種高壓快節奏的水泥森林裡生活不更要他老命了，還是回山裡去伺候馴鹿更舒坦……”
“那他和外孫女玩得還好吧？”
“是挺好，就是嫌上海的東北菜不正宗，阿姨怎麼做都不合胃口……心不在這裡，什麼理由都留不住……”
他慶幸老爺子最終還是信守了保密的諾言，沒把自己過早暴露在她面前。
“那就由他吧。老人喜歡葉落歸根，能安享晚年就好了……”
“你在多比的情況咋樣了？”
“按照你後來提供的報告調整好了股權架構那些，也和董事會研讨出雙方讓步可行的盈利模式了。”
“天耀的意見呢？”
“持保留态度。要是沒有在規定時間内達到預期最低收益，我這CEO的位置還是很難保住……”
“你爸和東藤控股還有什麼動向沒？”
“暫時沒有了。對了，你什麼時候空閑一點，我們出來聚聚呗……”
“恐怕不行，年後很多新興企業正在拉投資，我們也在進行新老項目考察，過兩天又要出差了……”
“沒事，你先忙，回來再約都行，我等你。”
要照以前自己的脾氣，這個時候應該秒挂電話了。
可現在盯着屏幕裡關切眼神的他，移出去的指頭卻遲遲點不下去。
“我也想你了……”
“需要我做點什麼嗎？”
聽到小房間方向的關門聲，她欲言又止。
“如果你有時間，就過來看看豆豆吧……我爸剛回去不久，她也沒個一塊說話的親人……”
親人？我已經是親人了嗎？現在都還是分居設置啊……
可他并沒有多問，毫不猶豫地點頭應允，她的臉上終于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新任務已收到，屬下小孔即刻上崗。”
忍不住撲哧洩氣的她隔空戳戳他的腦瓜，倆人在互相挑眉告别的專屬動作中結束了這次意猶未盡的談話。
倆小孩脫離監督的第一天晚上，本來應該可以把飯前瘋狂的時間再自由續鐘，可是學校馬上就要舉辦一個招待資方的晚會，讓每個班都推選一些有才藝的同學上台表演，田爽居然報名了鋼琴的選拔隊伍。
“你不是喜歡畫畫嗎？”
“我爸還沒開始教，我沒有把握，所有的功課裡就音樂還好一點。以前彈鋼琴的感覺還在，就想試試……”
“好啊，我陪你一起練習怎麼樣？”
“那太棒了！現在就開始吧！”
“這麼着急嗎？”
“後天就要初選了，我想進入複選。”
“那行，我和你回顧一下指法吧。”
兩個手指在遊戲裡就有優勢的種子選手，鋼琴上同樣是蹦迪的舞台，叮叮咚咚的步伐和廚房裡的鍋碗瓢盆共同合奏了一首又一首新穎的交響樂。
田爽托着下巴在旁邊看他示範時，突然發現曾經傳說中成績差到被打成叛逆少年的這個叔叔，竟然煥發出隐藏已久的富家公子那份成熟的魅力。
在母親的跟前，他隻是個資曆淺薄的單純迷弟，折服于她出色的智商與優秀的事業下無悔追随。
對自己則是救世主般存在的耶稣，舍己為人，把仁愛與尊重的種子播撒到她們之間枯萎龜裂的心田。
從他在車裡反骨開口改編二人轉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慢慢喜歡上了這個當時身處同一戰壕的狼滅。
連和如此冷血無情的機器共事多年的圈裡大鳄都束手無策，他卻能攻心自破，讓她接受自己的平庸，不再以所謂的血緣綁架及填鴨培養作為教育的義務動力，這已經不是江山崛起的招賢納士，而是改朝換代的透析排毒。
坐在他面前複習經典曲目的節奏，她想起了以前上課老師闆成面具的嚴肅神情。
喋喋不休的理論灌輸，随時落下的矯枉戒尺，還有幾乎貼在腦門上的考級符咒，逐漸封印了她對音樂的火熱激情。
“豆豆，這個音的力度不對。來，我做一次給你看看……”
從往事裡驚醒的她趕緊集中精神，認真聽他講述敲擊鍵盤的訣竅，還握住她的指尖一遍遍尋找感覺。
他的掌心很溫暖，也很柔和，是自己幾乎遺忘在靈魂深處的父親牽手記憶。
那天本來隻打算先練十五分鐘的臨時節目，延長到了接近兩個小時，保姆催了幾次才等到他們坐到桌前速戰速決回鍋的飯菜。
今晚的情況别說阿姨，連過來輔導的私教都驚呆了。
倒不是因為她後面留給做作業的時間比往常緊湊了很多，還耽誤了按時睡覺，關鍵在這個學習停滞到滿門死水的女孩，會突然刻苦練琴到了廢寝忘食的程度，擱誰不覺得詭異？
老師離開前還是誇了她幾句，說要給程蔓提一下，讓她也多收到一份肯定。
然而剛剛掏出手機的手，被田爽拉住了。
“老師，這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訴我媽？”
“為什麼？你媽一直對你學習的進步很關心，你不想得到她的認可嗎？”
“當然想，但是别現在說好嗎？您先幫我保密，可以說學校的功課情況，就是不要提鋼琴……”
“是怕她批評你耽誤了做作業嗎？沒事的，老師給你說說情……”
“也不是，總之别說就行，算我求你了……”
見她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老師隻好答應。
臨陣磨槍的田爽底子還是不錯的，備用的幾首歌曲愣是被她彈得接近行雲流水的味道了。
初選前一天晚上，孔令麒說什麼也不讓多練一分鐘了，給她調了舒筋活血的藥水泡泡手指。
“這兩天真的辛苦了，明天别緊張，正常發揮就行……”
“孔叔叔，你覺得我彈得好聽嗎？”
“好聽啊，節拍情緒都在正确的方向上。看來你小時候确實文藝熏陶得還是很到位的……”
“可是明天有幾個同學都考過級，我沒什麼競争力……”
“隻要現場的老師認為你彈得好聽，咱們就赢了。别的不用你擔心……”
望着他充滿鼓勵的雙眸，田爽重重地點點頭，伸出濕漉漉的手和他拉鈎祈福明天的一切順順利利。
下班看到田爽微信的孔令麒，急急忙忙驅車停在校門口，看見迎上來抑制不住喜悅的小臉，試探着問了一句：
“怎麼樣了？”
“我通過初選了！”
“真的？你可太厲害了！走，我請你吃飯，必須要把這個過程給我複盤一遍！”
田爽開心地跨進他的車後座，載滿勝利歡笑的黑騎緩緩駛入了暮光之城的遠方。
旁邊的路沿上，一個和田爽年紀差不多的女孩也準備登車，但投向孔令麒消失車影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與尚且稚嫩的臉上不符的陰沉。
自助餐廳裡，田爽撕着雞肉拼命往嘴裡塞，孔令麒端了盤小龍蝦也走了過來。
“慢點吃，别噎着，我又不搶你的……”
“是你說的，今天相當于吃雞了，我媽最多就允許我吃一點雞胸肉，還不趕緊補補……”
孔令麒無奈，戴好手套開始剝蝦。
“吃吧吃吧，别說我克扣你的夥食啊……”
“孔叔叔，你不是想知道今天的過程嗎？”
他扯過紙巾，替她擦掉鼻頭蹭上的油污。
“吞下再說，我不急。”
她竭力咽完嚼碎的美味，清清嗓子梳理起了來龍去脈。
其實今天的初選并不複雜，每個人上台表演最多兩首自己拿手的歌，五六個孩子輪流炫技，可以說是一場小型的PK音樂會了。
盡管大家清一色都沒有出現問題，可是資方前來審核的代表對那些考級專選的曲目都不感興趣，但卻聽出了田爽自然随心的樂魂所在。
當田爽被點名挑中時，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同時還有一個男生也意外出線，因為他倆無獨有偶都撞了曲目，但演奏的風格也不謀而合。
經資方決定，推薦田爽和這個男生四手聯彈今天的曲目，直到晚會那天正式演出。
孔令麒都懵了，這算是财神堆裡的一股清流嗎？
“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情況，可都是找一些同學去陪跑的，最後選誰早就内定了……”
“果然是金融界裡的劇情，學校都是其中的一環……”
“但這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曲目突然就不吃香了，那個男生和我也沒有什麼朋友關系，話都不是很多……”
“那就先不管了，既然已經定了名單，說明你已經被認可了。别浪費機會，去試試吧……”
“我都多少年沒正經練琴了，這……”
“是不相信我教的實力，還是你反饋的效果？”
田爽一下子答不上來了。
孔令麒也倏然覺察到眼前的她不是她，好在及時醒悟過來，把剝好的蝦尾輕輕放在了她的盤中。
“以後是要怎麼安排你練琴呢？”
“利用課外活動和放學後那半個小時吧……”
“那你每天回家豈不是要一直都晚了？”
田爽也很糾結地擺弄着調料瓶。
“我媽會大發雷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