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高專的路上，夏油傑将這段時間的事情告訴日暮秋葉，而他也靜靜聽着。
等到了最後，夏油傑不知怎麼的，突然問起另外一件事。
“這次回來之後，你還會離開嗎？”
日暮秋葉無法給出答案，所以他沉默了。
“這樣嗎？”少年臉上的笑容依舊，垂眸斂去眼中翻滾的情緒。
回到高專宿舍後的生活和過去沒有兩樣，隻不過出任務的時候變成了少年單獨一人。
當然，也不是全然沒有變化。
聽着浴室裡的花灑聲，日暮秋葉坐在床上，盯着天花闆發呆，感覺哪哪都不對勁，總有種想要跑出單獨住在一個房間的沖動。
過去的時候都是以咒靈身體面對的夏油，以那時的視角看起來顯得很高，但是以現在視角看去，總感覺怪怪的。
浴室的門打開，少年擦拭着垂在肩膀處的長發，邊朝着日暮秋葉所在位置走來，“秋葉，吹風機遞給我一下。”
日暮秋葉拿起一邊的吹風機卻沒有遞給對方，而是擡手拍拍床邊，“後面吹起來很麻煩，我給你吹吧。”
夏油傑目光落在日暮秋葉臉上一瞬間，不等對方反應過來想要後悔，臉上露出笑容點頭，“好啊。”
為了方便吹頭發，日暮秋葉往裡靠了靠，夏油傑就坐在他的面前。
手指從發絲間劃過，一點點梳理着這頭長發，直到确定沒有繼續往下滴水，關掉吹風機放到一邊。
“秋葉好像很熟悉做這種事。”夏油傑笑了笑，語氣溫和，“是因為你姐姐的緣故嗎？”
日暮秋葉的動作一僵，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怎麼知道我家的事情。
按理來說在夏油傑眼裡自己應該就隻是咒靈而已。
日暮秋葉突然感覺有些心慌，仿佛有什麼東西已經超出他的預期，開始一路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很好奇嗎？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夏油傑垂眸。
他知道自己不該繼續說下去，隻要像是之前一樣裝作不知道，維持這份久違的甯靜——然後呢？
等到日暮秋葉再次和之前一樣毫不留情的轉身離去嗎？
可這樣他又有些不甘心。
分開的這段時間裡，夏油傑反複思考中終于理清楚自己對于咒靈的感情，他看着面前人掩飾不住的驚愕，語氣平靜，“我知道很多秋葉的事情。”
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多。
“明明最開始來到這裡選擇留下來的是你，答應要走之前告訴我的也是你。”随着他側頭的動作，兩人的距離開始拉近，呼吸交織，好像彼此融入其中一樣，“秋葉，這不公平。”
看着少年眼中濃郁的色彩，日暮秋葉明白事情已經徹底失控了，他想要冷靜下來，可是對上那樣一雙眼睛，他終究也跟着失控。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現在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我呢！”每次面對面前的人，日暮秋葉總是無法冷靜下來，他把事情全部攤開，勸告着對方，“夏油，這是最好的辦法。”
這份感情終究會随着時間慢慢冷卻，沒有人是不可替代的，所以隻要當做看不見，忽視掉這一切就好了不是嗎？
面對日暮秋葉想要随時間慢慢沖淡一切都想法，夏油傑并不認可。
“……假設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少年眼中滿是認真，“這麼久，我也早就該清醒了。”
夏油傑能夠确定自己的想法從來沒有改變過，而是随着時間反倒加深這份執念，讓他無法就這麼放手。
日暮秋葉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對上那雙倔強的眸子，嗓子好像被哽住一般，半晌兒，他頹廢的擡手遮住臉，喃喃道，“搞什麼啊，變成現在這樣……”
就像是對方所說那樣，一切都還是和過去一樣，并未像日暮秋葉期待的方向發展。
“那些回憶都是真實的，你我都很清楚這點。”墨色在眼底暈開，那份執念讓人心驚，他全神貫注的看着面前的咒靈，“和所謂的契約沒有任何關系。”
日暮秋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一直都很清楚夏油傑這個人，當對方将某樣東西視為目标，即使再艱難也依舊會去做，但就是因為這樣，日暮秋葉才想逃避。
因為對于少年，他終究有一份私心。
從他選擇将對方作為這個曾經在自己眼中被稱之為虛拟世界的錨點開始，似乎就注定了眼前這一切。
日暮秋葉：“你讓我想想。”
最後，他避開了少年的視線，低聲喃喃道。
最近的任務很多，即使是夏油傑也是連軸轉了好幾天才得到今天的休息時間，此刻的高專宿舍内，可以說隻有兩人。
他聽完這句話，指尖微顫，最後還是難得放縱這份心情，任由自己将手覆蓋在對方的手上，十指相扣。
另一個人的皮膚觸感讓日暮秋葉一顫，下意識就想和以前一樣避開，隻是當觸及少年眼下的青黑時，心裡忽然一軟，任由對方就這樣緊緊扣着他的手。
日暮秋葉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的人生會發生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不管是被迫進入這個遊戲世界，還是這份執着的感情。
他突然感覺有些無奈，但又難得感慨。
夏油傑這個人做事很多時候似乎都有一套既定的，符合世俗理論的規則，他好像天生就有一種責任感，例如保護比自己更弱的人。
這份責任心驅使他變得更強，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夏油傑這麼去做。
肩膀微松，他擡起手擁抱住少年，關心的話終于說出來，“偶爾也要放松一下啊。”
得到回應的少年先是一怔，随後收攏手臂，将臉埋在日暮秋葉脖頸間，“……也不是完全什麼事都答應。”
他聲音裡透露着些許無奈，“秋葉，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日暮秋葉有些敷衍的回答道。
……
保險起見，沒有辦法解決之前身體上自帶那個buff之前，日暮秋葉依舊保持着靈魂的狀态留在這裡。
日暮秋葉回來的事情很快就被五條悟和家入硝子知道，為此兩位大忙人還抽空回來了一趟。
等到日暮秋葉解決完自己事情，想要去找人的時候，拉開教室，面對的就是突然被拉開的禮花筒。
飄散的彩帶穿過靈魂落在地上。
“哦！歡迎回來！”帶着墨鏡的白發少年笑嘻嘻說道，“我可是特意趕回來的～”
“靈魂就是這樣的啊……”家入硝子眯起眼睛觀察着面前懸浮的少年，“話說回來，秋葉你能有意識觸碰東西嗎？”
“平常狀态下觸碰不到。”日暮秋葉示範一下，手果然直接從桌子穿過去，“但是要是想着自己是實體，就沒問題了。”
這次沒有像之前一樣穿過，而是實實在在的碰到桌子。
五條悟半眯着眼睛觀察日暮秋葉，“剛剛你身上的咒力和傑口袋裡的東西連接起來了。”
就像有一條看不見的繩子，讓咒力能夠順着這條線來到日暮秋葉的身上，尤其是觸碰東西的時候最強烈。
“說起來你還能操控原本的身體嗎？”對于這件事他顯得有些好奇。
日暮秋葉：“能夠感覺到一點吧。”
“原來如此～”五條悟合掌，“這樣就能說明白是什麼原因了。”
“你能夠感知到身體這邊發生的事情嗎？”夏油傑的關注點則是在這裡。
日暮秋葉想了想，“嚴格來說是隐約能夠看見一邊的，如果過度關注這邊的事情，就會無法注意到另外的視角。”
但不管再怎麼分開，意識都是獨一份的。
五條悟：“果然，你很特殊。”
少年的狀況不屬于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種咒靈誕生的規則，既不是因為某個人的執念束縛，也不是因為那些所謂的負面力量。
靈魂狀态下如果不動用咒力，日暮秋葉在擁有六眼的五條悟眼中甚至趨于透明狀态，無法觀測，隻能肉眼看見。
那些咒力仿佛全部儲存在被剝離開的身體當中。
夏油傑隐約能夠猜測出一點是為什麼。
過去的夢裡他曾經多次看見過日暮秋葉的過去，在對方的世界裡沒有咒靈的存在，卻有一種名為妖怪的生物。
對比起咒靈，妖怪似乎看起來更接近人類，擁有喜怒哀樂，并且也有好壞之分。
隻是妖怪無法别人看見，并且擁有一些獨特的力量，而這方面又有些像是咒靈。
其實如果日暮秋葉知道夏油傑想的事情大概會說，比起妖怪，那些怨靈可能更符合這個世界的咒靈。
日暮秋葉自然也想到了世界不同這一點。
大概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身體和靈魂分開的時候，保持着原本的模樣。
所以驅使符紙的時候，那些力量到底是什麼呢？
日暮秋葉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每一次用符紙太多靈魂都會虛弱一段時間，最初他還以為這力量是通過傀儡絲從原本身體帶回來的。
但現在看來，事情不是自己以為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