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瑪利亞驚呼了一聲。
他的聲音偏中性,令人分辨不出男女。
卡特琳娜從灌木叢中走出來,将首铠取下,露出自己塗了一臉泥巴的臉。她壓低嗓音,對瑪利亞行騎士禮,說:“尊敬的瑪利亞公主,王後陛下安排您明日前往森林采集,派我來護衛您的安全。在下特意前來告知,日安。”
瑪利亞将手中洗幹淨的衣服放回了桶裡,略楞了幾秒,說:“好的,我知道了。”
卡特琳娜見他已經沒有少年時那樣蓬勃的朝氣,也失去了對惡毒繼母的仇恨和對自己處境的不甘。
他被磨平了棱角,成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受委屈的可憐孩子。
她不禁感到失望,點了點頭,準備轉身離開。
瑪利亞又叫住了眼前的騎士,問:“你叫什麼名字?之前從來沒有見過你。”
“我嗎?”卡特琳娜沒有猶豫,回答說,“我叫卡特。”
*
新月節前夜。
自稱死亡神教主教的伊桑*萊斯利下令全城封鎖宵禁,整個洛爾蘭城籠罩在陰霾之下。
神教廣場在幾日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盧*沙穆的雕像變作了一位月下手執鐮刀的類蛇形女性生物,碑文刻着“新月之主”幾個字。
全知神教堂對面的冰雪神教已然無人,部分神職人員被騎士團逮捕關押在地牢,另一部分則神秘失蹤難尋蹤迹。
原本繁華的街道,如今冷清寂寥。平日熙熙攘攘的集市不再充滿笑聲與叫賣聲,攤販們神色匆匆,随時準備收拾離開。來往的行人小心翼翼,臉上寫滿了戒備與焦慮。偶有目光相交,也立刻低頭,生怕被誤認成同謀或敵人。
城内的酒館本該是最熱鬧的場所,然而如今隻能聽見低聲的私語,談話内容盡是關于城内的謠言和王室的鬥争。
伊桑*萊斯利宣稱他得到了神谕——新月之主不再是冰雪,而是死亡。他由全知神教皈依死亡神,被神任命為死亡神教新任主教,依然效忠凱特羅琳女王。而國王海因裡希是叛亂之徒,挾持女王之女卡特琳娜出逃。如今他在全國追查國王和王後的下落,為恭迎王後回城稱王而準備。
洛爾蘭民衆大多是冰雪神教或全知神教的信徒,完全不能夠信服伊桑*萊斯利這種離奇的說法。但令人意外的是,代表拜厄官方立場的第七軍竟然沒有任何表态,似乎對此默許。
王宮宮門前,衛兵們比往常更多,持槍巡邏,目光銳利,如臨大敵。時不時傳來的馬蹄聲打破短暫的沉默,驚得路人趕緊閃避到小巷中,唯恐被卷入不祥的事件。
謠言像毒蛇般在城市中遊走,有人說王宮内外已經劍拔弩張,有人暗示整個範維西王室家族都已經被秘密處決。
月色隐匿。
大街上幾乎空無一人,巡夜的士兵每走過一段路,就會用長矛敲打路燈杆,發出沉悶的金屬聲。偶爾的狗吠回蕩在空蕩的街道上,像是在預示着即将到來的動蕩。
整個洛爾蘭城被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着,人人自危,每個人都知道,風暴即将爆發,但無人知曉它何時、如何來臨。
然後雲層開始越壓越低,狂風突如其來,席卷了整個洛爾蘭。
“雪暴來了。”格裡高葉将窗簾拉上。
他仍穿着全知神教神甫的制服,情态莊嚴。
以前的伊桑*沙穆,如今的伊桑*萊斯利占據了國事廳,坐在國王的席位上。他正将信紙折疊放入信封中,并用火漆将其封上。
他嘴中喃喃念誦着什麼,一隻骷髅鬼手突然從半空出現,将信封抓取,随之消失不見。
由于肚子太過于渾圓,坐着實在不便,他不得不站起身,用手撐着後腰。他輕笑一聲,眼睛眯起來,嘲諷道:“範維西三世的小把戲……冰雪的時代已經到了結局,新月的主人隻會是死亡……”
格裡高葉走過去扶住他,提醒道:“主教大人,卡爾*範維西的生死倒是沒有所謂,但圖書室的管理員溫蒂,實際上是莫裡安巴爾親王的女兒納溫公主……若是他們以此為由橫插一腳,洛爾蘭的局勢恐怕就更加混亂了……死傷,難以估量。”
伊桑哈哈笑了一聲,道:“現在洛爾蘭是幽冥的國度……當然是所有人都死了才更好……”
然後他眼波轉動,低頭看到了自己的肚子,将手掌覆在了上面。
“隻要我孩子的母親還活在這世上。等我找到她,她就再也不能夠離開我了……”
*
等到了夜晚,卡特琳娜才再次進入王宮内部。
本來她想要利用鏡子轉移術穿越各個房間,但令她驚訝的是,她無法感覺到王宮中的任何一面鏡子。
這種情況隻可能是兩個原因:第一,這裡确實不存在任何鏡子;第二,這裡的鏡子的魔法等級太高,她還沒有能力去利用。
幸好她身上還有“聖淚”,她可以将其改變成鏡子的形态,制造一些簡單的鏡子魔法。
王宮守衛不算太過森嚴,她輕松潛入了她記憶中的王後的房間。
沒有人,房間的裝飾布局也與她印象中不太一樣。她再次在床頭看到了那副婚禮油畫,是銀發銀眼的卡特琳娜。這才是最初的版本,完美展現卡特琳娜的詭魅形象。
她不禁感歎:“莫尼詩不愧是最著名最傳神的油畫家……”
她四處搜索,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卡特琳娜思索很短時間,改變方向,由宮牆翻越陽台,潛入了國王的房間。
她記得是在這裡……
她正想要拉開窗簾,便聽到屋裡傳來親密的說話聲。她震驚不已,藏在窗後不敢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