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師生戀……怎麼看啊？”
“哦。”沈雲钊抱着手臂往後靠，一語道破，“合着，你和我說了晚安，轉頭卻和隔壁在一起？”
戚昀：“……愛聊聊，不聊算。”
“聊聊聊聊。”沈雲钊坐正了些，輕咳一聲，“我想想啊……”
“嗯，大學以下根本用不着讨論。大學的話……分情況。”他說，“需要判斷幾個問題：兩人是否存在直接師生利益關系、戀情發生在本碩博的哪一階段、以及……确定戀情與開始師生關系的時間順序。”
“師生利益關系”是前一晚和龐冉讨論的重點。戚昀掠過，直接往下問：“本碩博，說說你的看法。”
“本，不行。”沈雲钊說，“無論是否自願、無論是否存在直接利益關系，就是不行。”
“具體理由？”
“首先是年齡差。”沈雲钊分析道，“哪怕不考慮師生關系，我依然認為30歲和20歲戀愛是不道德的。并不是說現在的大學生巨嬰，而是……20歲的年紀、尤其是20歲還沒出過校園的年紀，不可能玩得過30歲摸爬滾打的社會人。”
“再加上老師這層身份……哎，你要愛可以，但至少得等人本科畢業吧？”沈雲钊面露不屑，“都教授了，一路讀書過來的，不可能不知道這幾年對于人生發展的重要性。如果實在等不了，那我隻能認為他愛的是‘學生’這個身份，而不是具體的某個人。”
“很有道理。”戚昀點頭，“繼續。”
“碩博嘛，雖然很多人也幼稚，但年齡到這兒，不成熟怪不了别人，主要就看……是否存在利益關系。如果存在，那肯定是不行。畢竟現在畢業這麼艱難，要是得知同門和導師談戀愛，那我必然是要起義的；要是導師非要和我談戀愛，那我必然也是要起義的。”
“哪怕他給你好處？”
“昂。”沈雲钊斜眼瞧他，“你看我像是為了學業而犧牲肉|體的人嗎？再說了，現實情況下，好處是少有的，壓迫才是常态。你以為是導師愛你愛到把文章拱手相讓，實際上是導師威脅你不給睡就别想畢業。”
“等等。”戚昀打斷，“我想聊的是師生戀，重點是——戀。壓迫不在我們的讨論範圍裡。”
“哦。”沈雲钊把話題拉回來，“另一種情況，不存在利益關系。那我認為……問題不大。比如A、B院不存在任何課程和項目上的聯系，A院導師和B院25歲研究生談戀愛，可以，算是私人領域的事。隻是處在學校的角度考慮……不反對但強烈不鼓勵。”
戚昀說：“因為輿論和風險？”
“對。戀愛麼，總有談崩的可能性，更有崩得很難看的風險。一旦掀起輿論，師生的身份就是個大爆點，把普通戀愛中的對錯放大來審判。這對雙方、對學校聲譽都不是什麼好事。并且……在實際情況中，‘師生戀’與‘性騷擾’界限模糊，不是那麼容易能說清楚的。”
“另外還有一個比較偏的角度——”
“嗯？”
“你知道，我的工作内容包括學科前沿情報和人才追蹤，簡單點說就是涉及學科體系建設。”
“嗯。”
“人才是學校最大的資源。如果一位著名教授、學科帶頭人被曝光師生戀，哪怕出于‘雙方自願’，他依然逃不過個人信譽的崩塌，并由此導緻該學科建設受損。尤其是小學科，一打就趴下，項目沒了，撥款沒了，好幾年都起不來。”
戚昀思考他話裡的意思，點點頭：“塌房後續影響。”
“昂。”沈雲钊講累了，挑醬菜裡的花生吃。吃了一陣，發現戚昀還盯着他看。
戚昀：“第三點，繼續。”
“……？”
戚昀提醒：“時間先後問題。”
“……哦。”沈雲钊又喝了口汽泡水，“你就不能讓我歇會兒……”接收到戚昀期待的目光，他又笑着改口，“隻要你想聽，我當然樂意講。”
戚昀假笑。
“要是戀愛關系在前，師生關系在後……那就回避咯。”沈雲钊說，“主動和學校報備，要麼學生換導師，要麼導師調崗。堅持真愛嘛，總要有所犧牲，不可能既要又要。這也是對雙方的保護。”
聊完了，沈雲钊左手撐下巴，右手轉着飲料瓶，閑閑看向戚昀。
看他正把最後半個牛肉丸塞進嘴裡。
“戚昀。”
“嗯？”戚昀嚼嚼嚼，擡頭看他。
“你聽我說了這麼多……我也有個問題要問你。”
“嗯。”戚昀擡擡下巴，示意他有話直說。
沈雲钊笑吟吟，漫不經心地問：“你對師師戀……怎麼看啊？”
戚昀愣住。兩秒後，快速嚼嚼嚼，咽下肉丸子。
“嗯……”他思考一會兒，說，“師生戀破裂會影響教學秩序，那麼師師戀……也一樣。”
沈雲钊變臉：“你這什麼破理由，誰談戀愛沒點風險啊？這能一樣嗎！”點了幾下餐盤，他又挂着笑緩聲說，“哎，你看數院那對教授夫妻，年少相識，一輩子在學校裡恩恩愛愛，上班各自發光發熱，下班牽手騎車兜風，不挺好的？”
“挺好的。”戚昀說，“但和我沒什麼關系。”
“我以前也這麼覺得。”沈雲钊适時遞過去一張紙巾，不緊不慢地說，“但是嘛……現在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哦。”戚昀擦了擦嘴，“那也和我沒什麼關系。”
“好吧……”沈雲钊歎了口氣，往後一靠，笑道，“醬菜你帶回去，吃完了把罐子還給我，我再給你帶别的。大概率是醬牛肉，先預告一下，希望老沈早日調配成功。”
戚昀點點頭，就這麼瞅着他，朝他笑了一笑。
“然後……”沈雲钊面露傷感，“接下來這一周我就不找你吃飯了。”
戚昀笑意頓了一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