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泊起先是聽聞那兩隻妖修好像都是蛇妖，然後又在自己房子周圍撿到過細密的蛇鱗，是一小枚銀白雪亮的鱗片。

然後當天晚上回去之後他就做了一個夢，夢到一些往事。

那是他憑借彼時低微的修為，意外拿下一隻大妖的不為人道的得意經曆，雖然使了一些小小的不入流的手段，但後來每每回想起來依然會覺得慶幸。當初若不是那一舉，他後面又怎麼會擁有如此大的機緣。

那大妖的原身是一條白蛇，受了重傷後隐匿氣息伏在草叢間調息，他路過的時候不慎踩到那條蛇的尾巴，低頭随意看了一眼，本想随手一劍劈成兩半，但是看見這蛇腹部底下護着一片白白的什麼東西，他頓時起了心思，便低頭去撿。

當初若不是因為這一舉動，他便不會知道這條看起來細弱的白蛇還是一隻品階不低的大妖，當沉沉的威壓和殺意幾乎瞬間壓斷他的脊梁時，範文泊的頭皮炸開，一顆心險些從胸腔裡面跳出來。

但是後面這場外露的威壓和殺意又因為力氣不接而收了回去。

巧的是，那時的範文泊身上正好有一個剛從别人身上奪來的法器，可以讓他僞裝成任何一個人眼中最親密最深愛的人，同理，妖也是。

于是他毫不猶豫的用了。

于是他看見那條白蛇支起上半邊身子愣愣的看着他，連吐出來的信子都忘了收回去。

範文泊眼疾手快的取走了被它護在身下的東西，本來以為是什麼寶貝，結果拿到手的隻是一塊兒碎掉的卵殼，什麼用都沒有。

範文泊有些失望，緊接着又把目光放在了這條蛇身上。

這是一條通體雪白的，拇指粗細的靈蛇，若不是方才那場威壓和刻在骨子裡的危險本能，他根本察覺不出來這看起來柔軟可憐的小東西随時都能要了他的命。

範文泊試探着向它靠近，伸出一隻手，對方的腹部被劃開一條很大的口子，仿佛他伸一伸手便能探取到它的内丹，而且範文泊也嘗試着這麼做了。

白蛇用信子舔了舔他手裡的卵殼，也沒有别的反應，隻是像人一樣不停的掉眼淚，豆大的淚珠子從它小小的臉上滾落下來。

于是範文泊擠出一個笑容，裝作親近模樣的溫聲問他：“怎麼搞成這副狼狽模樣，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白蛇用信子碰了碰他的掌心，口吐人言：“柳笙......”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範文泊大着膽子，哄騙它爬上自己的掌心。

然後，他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取走了它的内丹，并把卵殼丢棄在地上，揚長而去。

後來煉化這枚内丹的時候着實是給了他不小的驚喜，慶幸自己撿到了天上掉下的這麼一個大機緣，服用内丹後他的修行簡直是一日千裡。

範文泊到現在都沒辦法忘記拿到内丹時那一刻的緊張和興奮，他捧着手裡小小的丹珠，那瓷白瑩潤的東西就懸在他的手心裡，蠱惑着他快點把它吃下去。

範文泊回頭，看見被他剖取了内丹的白蛇蜷縮在地上，把被他丢棄的蛋殼用尾巴尖撿回來，放回自己腹部底下。于是他張唇揚眉，将本來屬于白蛇的東西給吞到了自己的肚子裡。

夢境忽然就在一瞬間失了顔色，那白蛇慢慢放開身體，變成了一個白發碧眼的男人模樣，範文泊正眼一瞧，這男人不是那個叫屈雪的妖修又是誰？

範文泊整個人一驚，繼而怒起來：“果然是你？！”

屈雪擡眼，唇角壓出一絲冷笑：“閣下從我身上得了這麼大的好處，轉頭卻這麼快就把我給忘了？”

“那天就是你闖入我的密洞裡！”範文泊怒目而視，卻不敢輕易上前。

盡管沒了内丹，看起來修為低微，但範文泊猶記得被他的殺意籠罩身體時的感覺，警惕着沒有輕舉妄動。

屈雪指尖一動，地上的那枚卵殼飛到他的手裡，他低頭細細端詳了片刻，那枚殼像風一樣在他手心裡緩緩消失。

“你當初從我身上拿走了多少，現在就該按倍數還回來多少。”屈雪攏起指尖：“是不是這個道理。”

範文泊也惱了，冷笑道：“你做夢，有本事你親自來取。”

不對，範文泊反念一想，現在做夢的人是他自己呀！他為什麼要理會這人在他夢裡的胡言亂語。

這麼一想通，範文泊的膽子也變大了，拿出身後的鞭子便揉身朝屈雪攻了上去：“你先受死！”

夢境靜止了，好像在極緻的呼嘯聲中被麻痹時産生的一瞬間清靜，範文泊的眼睛一閉一睜，直覺面前好像飄過了一根青色的發帶，等他再次睜眼，自己仍然站在原地，但屈雪身前卻多了個青衣的少年。

自己的鞭子在對方手裡。

那是......範文泊忽然覺得自己的頭很疼，疼得像是要炸開了，那是......誰？

麒容放下自己的鞭子，擡眼看他，烏淩淩的眼珠子裡像是蒙了一層霧：“我倒是說我多年前用的鞭子去了哪裡，後面都沒能再找到一根順手的鞭子，原來是被你這個賊人給竊走了。”

什麼？

範文泊的頭皮瞬間炸開，多年前的記憶浮上心頭，記起自己到底是如何走上這修道一途的。

他原本隻是一個山野村落裡的樵夫，一次上山偶然間誤入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巨大洞穴。他壯着膽子探索洞穴在裡面撿到幾本古籍，一根鞭子，然後就不敢再往裡深入了。

直覺和本能告訴他洞穴的深處有着什麼，催促他快點離開，撿了東西後範文泊馬不停蹄的朝洞外跑去，他深入洞裡應當有三四裡，但是離開的時候卻覺得自己跑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差點以為自己終生都要迷失在洞裡時，豁然之間又遙遙看見了一點微弱的光亮。

離開洞穴的那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無法承受的壓抑和逼仄擠壓着他的意識，讓他出現了幻覺，仿佛洞穴裡有一雙巨大的，灰蒙蒙的眼睛正在注視着自己。

後來範文泊下山回到家裡翻看自己撿到的東西，發現那上面是關于修士的一些記載和煉丹秘術，他才驚覺自己撿到了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