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蒸騰的靈池裡,麒容沿着氣味找到靠在靈池壁上的屈雪,當即擡腳走了過去。
麒容半蹲在池邊,看他閉着眼泡在池子裡,白發在水中漂浮着,屈雪還将尾巴搭到了池壁上,似乎睡過去了。
麒容屏息靜氣,剛悄悄的伸出手,可屈雪卻忽然毫無預兆的睜開眼睛:“你來了?”
他有些懶散的坐姿稍微調整得端正了一點,尾巴滑進池子裡發出撲騰的一聲。
麒容有些遺憾似的收回手,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他,“這是你要的東西。”
“此藥難得,我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拿到手,你用的時候也需要謹慎。”
屈雪嗯了一聲,端詳片刻後收進了懷裡,見麒容在池邊盤膝坐下,遲疑着問他:“你準備拿它來幹什麼,這種藥可不能随便亂用。”
屈雪重新閉上眼,摸了摸腹部:“我有安排,你不必擔心這個。”
盛夏将近,這孩子的月份已經不小了,哪怕有了梅晉贈予的内丹相護,又有神草堂數名醫修的精心養護,天天給他灌藥,可他還是覺得吃力,整個人都由内而外散發出一股揮之不去的疲憊。
近幾日總是不明原因的昏睡,他今日來本來也隻是想泡一泡靈池,卻沒想到會在這裡睡着。
閉目緩了一會兒,他朝麒容伸出手,“拉我一把。”順着麒容往上拉的力道起身,嘩啦啦的水珠落了一地,屈雪擦掉身上的水珠,屈膝跪坐在蒲團上,用毛巾給自己擦拭頭發。
柳成殺後來給他準備的衣物都很寬松,可他偏偏瘦了不少,新換的浴衣肩頸領口明顯要大上許多,松松垮垮的往下滑。
麒容目不斜視的靠近:“你不方便吧?我來替你擦擦頭發。”
屈雪愣了下,輕聲拒絕:“不用麻煩你了。”
他用毛巾裹住頭發,由上往下擦拭,兩條揚起的胳膊從寬大的袖擺裡滑出,在麒容面前晃來晃去。因為頭發上的水珠總是往領口裡滴落,以至屈雪不得不笨拙的側過身,避過滑進衣服裡的涼意。
有一滴水珠落在了屈雪的後頸上,滞留在那一寸瑩白的皮肉中間。
屈雪似乎沒有發現。
麒容鬼使神差伸手去觸摸,指尖卻傳來雷擊般的尖銳刺痛。
“嘶~”
屈雪吃了一驚,回頭看他:“怎麼了?”
麒容藏起被燒焦的指尖,笑了一下:“沒事,剛剛地上有隻蟲子,不小心被咬了一下。”
屈雪放下梳子,“我看看,咬得嚴重嗎?”
麒容猶豫了一下,向他伸出手,屈雪握住他的指尖,皺眉:“不像蟲咬的,這是雷擊留下的傷口,怎麼會突然弄得這麼嚴重?”
麒容心不在焉的看着他那雙手,骨節修長,屈雪的皮膚太白了,跟自己的一比,倒不像對方捏着自己的手指,而好像是自己手心裡捧了一團雪。
“麒容?”屈雪叫了他一聲,還以為他疼迷糊了。
柳成殺在屈雪身上下了一點術法,要是别人在屈雪不知道的情況他去觸碰他,就會落得這個下場,但屈雪主動觸碰别人的話卻沒事。
麒容還沒見過他師叔這麼......顧忌的一面,生怕别人碰屈雪,又怕屈雪發現自己在滲透性的一點一點禁锢他。
怎麼辦,如果他偏要碰呢?
于是麒容笑一笑:“你幫我吹一下就不疼了。”
因為他的外貌看起來年紀不大,總是十六七歲的模樣,所以屈雪一直把他當個未及冠的孩子來看。
何況以前麒容各種黏黏糊糊的小動作也沒少做,屈雪從來沒有沒對他抱什麼戒心,聞言也沒有多想,真的替他吹了吹:“我房中有些藥膏,那些醫修總是送很多過來,我又用不上,你先跟我回去吧。”
“好。”
屈雪扶着腰從蒲團上起來,腹部變化之後對他的身體來說一直是個不小的負擔,所以現在屈雪連走路都變得慢吞吞的,等他攏好衣服站起來,一回頭發現麒容的表情已經麻了。
“怎麼了?”屈雪問。
麒容伸出手,隻見那手上又多了幾個被電焦的傷口,都是他剛剛想扶屈雪的時候被電出來的。
屈雪很驚訝:“怎麼會這樣,那我們趕緊回去吧,我拿藥給你塗一塗,要是還不好你得去神草堂看一看了。”
麒容咬着牙:“這倒是不用。”
麒容在屈雪的目光下扶上他的手臂,這次終于沒有被電了,于是就這麼一路攙着屈雪走回去,這段路他走得很專注又很放松,隻是可惜的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回到了竹樓,麒容不停的在心裡扼腕。
到了樓上屈雪給他用過金創藥,傷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愈,見藥有用,屈雪幹脆将整盒藥膏都給了他:“這個你拿走吧,我這裡實在用不上。”
等麒容走後,屈雪又覺得睡意上來了,攤開的書還沒看完半卷,便抱着墨薇送的黑色鳥鳥絨毛枕睡了過去。
春天過後天氣逐漸轉向燥熱,屈雪睡得不太安分,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摸自己的尾巴,摸完尾巴又摸肚子,摸了肚子又摸臉,上上下下簡直沒完沒了,他煩躁的睜開眼睛,看見柳成殺一副剛回來的樣子,訝異道:“真巧,我才剛回來你就醒了。”
屈雪對他的小動作煩得不行,但是看見那張臉時,他的心一下子又軟了,撐着兩條胳膊想支起身體。
柳成殺上前将他扶起,又往他身後墊了個枕頭,墨薇送的那個烏漆麻黑的鳥型抱枕被他不着痕迹的丢到床角去。屈雪睡了一覺還是覺得累,靠在柳成殺身上汲取着他的靈力,持續了一整天的疲憊終于有所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