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入夜,山間帶着野外特有的濕氣涼意,裹在楚秦遇身上像個冷冰冰的擁抱。
血迹順着他左手臂滴滴點點落在地上,冷空氣刺着傷口微微的疼,楚秦遇看也不看一路向上。
許多年前,楚家現任家主還很年輕的時候,結識了一位很有道行的道士,于是請求對方為自己家族構建祖墳。
從選址到遷墳日期,需要什麼寶物壓陣,放在哪個方位,那位道士算了不知道多少卦,他們家不知花了多少錢才把這些東西集齊。
道士親自動手為他們建陣,其中弊端也早已告知給家主。于是前些年,楚秦遇還很年幼的時候,又另外請道士來重新構築了一番,在陣裡又建了内陣,更加強固了這個陣法。
當時那道士說了,若是沒人打擾,這陣能堅持百年以上。
這下好了,不到二十年,大陣被人破了,獨獨留下個内陣和盜墓賊耗着。
根據道士留下的手紮來看,第一層封印是最外層的大陣,用來鎮壓陰氣遊走。這一層被破解開後,楚家人的墳墓可就會暴露出來了。
于是有了第二層陣,也就是内陣。
這一層用來預防有人破開第一層進行盜墓。内陣在大陣被破開後會立刻蘇醒,開始反擊示威,并且會制造出很大的動靜來,方便守山人立刻通知到楚家人,最後由楚秦遇上山彌補陣法,不管裡面的人是生是死都能把人徹底鎖在其中。
據說是建陣時手段特殊,楚家那麼多後代裡也隻有楚秦遇的血能夠彌補陣法,重新做封印。
按照每年演習的路線,楚秦遇很快找到了需要落陣的第一個地點。
*
古别用了三張符箓才終于敲響了這扇大門。
陣法霸道的橫穿整座山脈,無數道熒光淡淡的法線交錯縱橫,比古别想象中要難破解一些。
那三張符箓替他敲開了門縫,自他進入陣中便是險境叢生,陣法本身的複雜以及用來壓陣的法寶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幾乎是一路邊挨打邊躲終于解開了這層陣法。
待他腳踏實地站在土地上時,在他世界中消失許久的天空高高揚在遠方,太陽很足,曬得周圍暖烘烘的。
然而不等古别掏出補充新陣法用的法器時,腳下的土地忽然變得滾燙起來,像是海上波浪一樣大幅度翻滾起來,古别感受到了鞭子抽打屁股一樣的一種力道将他狠狠撂倒在地,撲了一臉的塵土。
古别反手抛出一張帶着他深深怒意的符箓,燃着熾熱火焰,将周遭滾燙的溫度又吹上一層樓去。
他立刻轉開身子,朝着一側邁步之前指尖又溜出去一枚符箓。地面翻出驚濤駭浪,甚至裂開一條寬大縫隙想要将入侵者吞入腹地。
古别身後跟着如同長蟲般急速增長裂開的裂谷,塵土石粒掉入深淵的聲音已經被大地撕裂的聲音吞沒,古别耳邊隻剩下勝過戰鼓擂動的心跳聲。
不遠處一座石碑後忽然發出驚天動地一聲巨響,大地蠶食的動作明顯緩慢幾分。
後流出的符箓朱砂流動起來,古别擲出後借着這道力幾乎是一步飛躍到了他距離最近的墳地前。
一隻不知來處的小鏟子落在古别手中,似是威脅一般輕輕懸挂在墳土之上,被古别随着第二枚符箓擲出的鏟子猛然創開泥土,造出一個巨大創口來。
露出裡面透露着古樸氣息的檀木盒子來。
而古别手中的鏟子,距離那個盒子不出一指寬的距離。
急速張裂的大地驟然被叫停在幾步之外,與懸浮在空中反複閃爍暗色光芒的符箓遙遙相比,像是陷入了一種沉默的對峙裡,空氣中的熾熱愈演愈烈。
古别終于有時間拍了拍衣袖上沾染到的塵土,連帶褲腳上擦不幹淨的地方輕輕揉搓幾下,無果後收攏衣角在墓碑一旁安穩坐了下來。
“呸呸呸。”他不急不忙的呸了幾聲,将口中的灰塵吐露幹淨後慢吞吞的開始組織語言。
“我不是來偷你的陰宅的,你先不要生氣。”
仿佛映照陣法情緒的大地晃動幾番,像是呼吸一般躊躇片刻。古别坐的更穩了一點,摸出一張符箓剛要放在耳邊,已經逐漸平靜的大地忽然暴起一般朝着古别面門而來,絲毫不顧及敵人手中還有自己的軟肋。
古别胡亂摸上了山,又怎麼能真的将人陰宅拆掉?
他立刻翻身打滾,躲開流水般大地沖來的土柱,跌跌撞撞落到了墳墓斜後方。
剛才和古别“肩并肩”的石碑仿佛被炸彈射中,随着“砰”一聲巨響轟炸成四濺的粉末。
古别:……大義滅親?
還不等他回神,腳下土地瞬間化泥,徑直将古别腳踝吸入,強大的拉拽力讓人瞬間陷入地面之内,整個人陷入泥沼深潭。
古别感覺到冰涼的濕氣已經神速竄上脖頸,渾身的汗毛都要炸立起來。
難道我的小命就要折損在這兒了嗎?
真的是十分丢人了呀。
古别閉了閉眼。
按照能量守恒的原則,陣法為了限制生靈存在,便也是攜帶了靈氣的。
造陣人初始目的是守護楚家祖墳,那麼陣靈便會追随主人意願,不敢對墳墓造成半點傷害。
同樣被大地襲擊的兩顆照明火球忽然暴起,連帶着控制包裹的泥土都被灼烤成灰,萬般灼熱的能量驟然爆炸開來,将空氣中的戰火味道推至新燃度。
深陷泥沼的古别随着這一聲爆炸猛地從泥沼中穿出,如魚得水一般飄飄然落地。周身泥濘被水波拂過般清理幹淨。
遭受了爆炸襲擊,土地不敢再随意舉動。古别腳下踩上了堅硬的土地,雙方短暫的陷入對峙階段。
古别終于有機會催動耳邊符箓,剛要開始問話,面前忽地出現一道刺眼白光憑空隔開,仿佛白日裡降了一道滾滾天雷。
楚秦遇作為繼承人,雖然年年演練封陣,但還是頭一次見識這個陣法被打開的樣子。
血液打開了内陣大門,一道白光迅速裹到自己身上,将自己輾轉送到了新的地方。
再睜眼,一個膚白眸深,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男孩兒腦子不好般張着嘴巴伸手接住了他,把他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