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亮晶晶的一雙狗狗眼，現在被委屈和小心填滿，眼神将要落在你眼裡又轉走，滿是說不清的“你是壞人”。

楚秦遇終于放棄審問古别，放松的倚靠在座位上，伸手去撈桌上的杯子，将裡面的水喝了個幹淨。

期間感受到旁邊人目光細細碎碎落在了自己身上，狗狗祟祟，哪怕隔着來添水的侍者都能捕捉到他的小動作。

最後還是像小倉鼠一樣挪到了桌邊要把自己碗裡的飯吃幹淨。

古别聽見兩人聊着家常，說着哪位叔母近日身體如何了，說着某位叔伯參加了某個會議。

他聽不太懂，也不參與，默默的咬着最後一口蟹肉。

終于吃的心滿意足，古别摸起一邊的杯子暢飲一通。

耳邊閑散的對話聲消失。

古别歪頭去看，看見了楚道晚飲酒後有點紅的耳朵和帶着點點笑意的驚訝面容。

楚秦遇也看着他……手中的杯子。

“怎麼啦？”古别不明所以。

楚道晚酒量一般，勝在酒品不錯。

他和古别歪着同樣角度的腦袋緩慢地搖了搖：“沒事，你喝的是我哥的水。”

楚秦遇目光就沒從古别身上移開過，眼神正對着古别的左耳。

古别握着玻璃杯的手穩穩當當：“我知道啊。”

想着楚道晚說這句話可能的隐藏含義，他腦袋一扭去找楚秦遇：“我不可以喝嗎？”

就看見楚秦遇偏向自己坐着，頭卻朝向了楚道晚的位置。

右手虛虛搭在臉頰，食指蹭着鼻尖。

“能喝，沒不讓。喝完了我給你續。”

手放了下來，視線也轉了回來。

古别看了看楚道晚的耳朵，默默想楚秦遇什麼時候也喝酒了。

*

吃過飯後，雙方分手。

楚道晚接到他好父親妙語連珠的六十秒語音後連連道别，古别也抱起了檀木盒。

高昀傑案件解決後，楚秦遇讓景七三人回去休息了，此時古别想要祭送鬼魂也要二人親自前往。

“我們要到哪裡送它？”

古别見是楚秦遇開車便跟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正扯着安全帶給自己上保護罩。

随着車輛流動，窗戶外的景色也如流雲劃過。

他雙手撫上膝頭的盒子，思考了很久開口。

“你還記得我們找到陳星翰的路線嗎？”

一路沉默着，二人重新來到了京郊西南方向，金蔔忞一腳踩空的陡彎裡。

陳星翰的屍體已經被警方帶走很久，這裡風吹日曬，汲取着太陽的力量，已經洗刷去了過往的陰霾，重新充斥滿了土地的、生命的氣息。

“需要我做什麼？”楚秦遇看着古别将盒子放在地上，小小一隻蹲在陽光和陰涼地的交界處，翻着他的百寶包包。

“等着我就好。”

說着，蹲着的小隻從包裡翻出來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又是一沓符箓。

楚秦遇看他拿着一根小樹枝在陰涼地裡寫寫畫畫，很快在地上畫出一個圓形圖案來。

“不是說鬼不能在白天活動嗎？它不會一見太陽就死掉嗎？”

古别将盒子放到正中間，兩手随意捏訣，腳下的圖案頂着白日裡盛大的陽光蔓延出白色的光來。

“不會的，祭送陣法一旦開啟，就是短暫的打開了人鬼通道，它能在這個邊界裡待着，不會被太陽懲罰的。”

說着，他從陣法裡退出來，那隻檀木盒子像是被架上了火烤一般，不出多時冒出來陣陣黑煙，越是濃郁，上面貼着的符箓越是迸發出閃耀的光芒。

黑煙疏散開來，楚秦遇遠遠看着，恍惚間仿佛聽到了嘶吼，呐喊的聲音響徹靈魂深處。

他驟然看來隻覺得頭腦發暈，黑煙如同虛晃的夢核一般，他在那片掙紮的黑色汪洋裡看到了一張臉。

一個男人的臉。

鼻息間忽然一股清甜甘冽的味道閃過，黑煙如同被風吹般消散不見，楚秦遇定了定心神，再睜眼就撞進了古别擔憂的眼神中。

“怎麼樣？有沒有舒服一點？”古别攙着他的胳膊，正面擋在他身前，另一隻手上有一張燃燒到一般的符箓，上面的符樣泛着青盈的光。

楚秦遇聞得出來，那就是驅散黑煙喚醒自己的味道。

“我好了，不用擔心我。”楚秦遇慢吞吞眨了眨眼，眼神望向古别身後的陣法，“你做好準備，不要被它偷襲到。”

當初的打鬥令楚秦遇心有餘悸，此刻頭腦泛着昏沉都不忘了警惕應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