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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include “60t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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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曆了赈災前線的二十四小時,蒲薤白認清了自己的能力,脫離了學校的光環之後,他在真正的悲劇面前,說不上來任何一句書本上印着的專業話語。“面對悲傷才能忘記悲傷”這種話在那些四肢都是凍瘡的受難者面前,簡直屁話都不是,他隻能沉默地幫護士們一起給傷員換藥,偶爾會幫救援部隊的兵一起将傷員運到救護車上。

傷員全都運完之後,接下來就是屍體。

人類在應對悲傷這方面有一套非常高級的措施,大概就是壓抑情緒,使大腦迅速麻木,讓自己全程處于“戰或逃”的掙紮裡。

别人的生死變得無關緊要,隻有保證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高進程。

蒲薤白判斷大家的這種求生機制已經被動激活,所以無論搬運多少具屍體,大家的表情都是木讷無神的。這種時候最怕的是有人先反應過來他們搬運的什麼,最怕有人在反應過來的瞬間情緒崩潰,然後情緒迅速傳遞,讓悲傷和痛苦擴散開。

為了避免那種情況發生,雖然手段有點兒反人類,但薤白還是盡力講一些無聊的冷笑話。他自己笑不出來,看得出别人也不太能笑出來,但緊繃的表情也稍微舒緩了一些。

他們忙活了一整個白天加半宿,終于到後半夜的時候傷員和屍體都被安頓好,薤白回到主建築地下一層,陪那些找不到父母的小孩兒、哄他們睡覺。

小孩子似乎很難察覺到現實中正在發生什麼,他們隻會通過周圍大人的情緒來判斷處境是安全還是危險,地下一層的燈始終亮着,周圍又都是大人們焦慮的議論聲,所以他們根本睡不着。為了讓小孩兒不再哭鬧,薤白隻能打起精神來帶着大家做遊戲。

可惜他想不到能有什麼遊戲,從小就不合群的薤白缺少了童年和同齡人玩耍的經曆,但他倒是記得小學的時候全班會圍成圈玩兒“丢手絹”。那時候無論是丢手絹的人,還是被丢手絹的人,都是班裡受歡迎、有人氣的小孩兒。薤白隻配坐在圓圈裡看着大家歡樂追逐,跟大家一起唱着那首丢手絹的兒歌。

群體活動簡直是内向孩子的噩夢,薤白覺得小孩子應該有更多的選擇性,遊戲也是如此,到頭來決定要玩兒什麼遊戲的也是那些自我意識很強的人。

苦惱之時,有個乖巧的女孩子走到薤白身邊非常突兀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薤白吓了一跳,但還是笑臉相迎,在面對孩子的時候習慣性地用很可愛的語氣問:“什麼事呀?”

女孩兒眨着眼睛盯着他看,“大哥哥是不是電視裡的人?”

電視裡的人?

薤白也眨巴着眼睛:“不是哦,我是現實中的人,和你一樣。”

女孩兒沒聽懂,歪着頭有點兒納悶兒地看着他,“可你就是在巨大的電視裡,電影。”

啊,原來是說自己演過電影的意思!薤白恍然大悟,點點頭:“哈哈,我确實出現在電視裡過,啊這句話的語序有點兒奇怪……我确實在電視裡出現過!”

“大哥哥是大明星!”女孩兒突然就開心了,抱住薤白的胳膊,晃來晃去,“唱歌。”

“嗯?你要給我唱歌嗎?”薤白發現這個孩子似乎搞不太懂主語。

女孩兒搖了搖頭,然後一個勁兒地重複:“唱歌,唱歌。”

另外一個志願者在角落用嘶啞的喉嚨提示了一句:“她喜歡聽人唱歌,我給她唱一天了,嗓子都啞了。”

薤白微微蹙眉,有些為難地說:“可我唱歌不好聽啊。”

“唱歌。”女孩兒非常執着,其他的小孩子也開始跟着起哄,薤白明明還什麼都沒同意,大家就互相叫喚着“大哥哥要唱歌啦”。

薤白愁壞了,趕緊繼續問那個志願者:“你都給他們唱的什麼歌?”

“孤獨的勇者……”志願者說完就笑了。

“……”薤白抿着嘴為了不讓自己笑出來,“你是懂該怎麼哄孩子的。”

他聽過“孤獨的勇者”,因為司半夏很喜歡,她喜歡聽也不是因為遊戲,而是因為喜歡那首歌的歌手。那首歌正式發行的那陣子,司半夏天天都在哼哼着“戰嗎戰啊”,旋律和歌詞都很洗腦,導緻薤白也偶爾會不自覺地哼出來。

後來商陸聽到,笑着問他在唱什麼,薤白莫名覺得很難為情,所以沒有說出口。那之後他也有意地不再去唱那首歌,雖然不再唱的理由會有些矯情,但真的隻是因為他隐約覺得商陸不喜歡中文歌。

可能是因為在日本的分公司養着不少音樂家和偶像團體,所以商陸幾乎都隻聽日本歌,薤白也覺得日文歌很好聽,起初隻覺得旋律很上頭,後來學了日語又覺得歌詞寫得很不錯。他雖然腦子裡清楚藝術不分三六九等,但他就是低俗,偶爾還是會有一種根本不應該有的優越感。

于是讓他現在唱一首被孩子們傳唱開的歌,他其實是有些不情願的。

“你不會唱嗎?”志願者看他一直在沉默,而孩子們都開始唱起來了,就把手機遞給他,“我這兒有歌詞,很簡單的,你就跟着他們拍手哼哼就行。”

薤白搖了搖頭,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在這麼多人前唱歌了。”

“都是孩子怕什麼呢,他們都不一定會記得住。”志願者也朝他笑了笑。

薤白又看向抱住他手臂的小女孩兒,看着周圍孩子們一臉期待的樣子,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心裡那種優越感此刻正在轉變為羞愧感。如果說一首歌可以讓人開心的話,那麼它就是有無限價值的。想到這兒,薤白吞咽了下口水,嘗試着張開嘴。

“他們說要帶着光馴服每一隻怪獸,他們說要縫好你的傷因為沒人愛小醜,為何孤獨不算光榮,人即便不完美也值得歌頌,誰說滿身污泥就不算英雄。”這首歌的音調很低,薤白幾乎是壓着嗓子來唱的,本以為這樣聲音就沒有穿透力了,但孩子們莫名其妙地安靜了下來。

孩子們安靜下來就算了,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聲也跟着消失,志願者正雙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事已至此,他也就隻能硬着頭皮唱下去,薤白深吸一口氣,開始唱起了副歌:“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敗的模樣,愛你對峙着絕望、不會哭一場,愛你破爛的衣裳,卻敢堵命運的槍,愛你和我那麼像,缺點都一樣。去嗎?配嗎,這褴褛的披風。戰嗎?戰吧,以最卑微的夢。緻那黑夜中的嗚咽與怒吼,并非站在光裡的才是英雄。”

唱完這段,孩子們都已經開始聚精會神地圍在他的身邊,一個個都抱着雙膝坐在地上昂頭凝視着他,那一雙雙眼睛簡直像極了黑夜中的光芒。

他提起精神,開始繼續唱了下去,很快身後出現了伴奏的旋律,他不敢回頭,怕跟其他成年人對視,但有了伴奏之後唱起來似乎也不那麼尴尬了,他越唱越起勁,一首歌結束之後感覺心髒突突得讓他呼吸困難。

在孩子們開始有反應之前,志願者和身後的成年人們反而帶頭開始鼓掌,大家開始喊着“再來一首”,像是把他當成開個人演唱會的歌手一樣。

薤白捂着臉不好意思擡頭,身旁的小女孩兒又開始搖晃他的手臂:“哥哥,哥哥,還想聽。”

這一次薤白更為難了,他會的歌不多,很多也就隻是在KTV裡給商陸唱過而已,而且情歌又不太合時宜,公益歌曲的話……薤白注視着那些小孩子們的眼睛,再次開口唱道:“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聽清,那仰望的人們心中的孤獨與歎息。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記起,曾與我同行,消失在雪裡的身影。我祈禱擁有一顆透徹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謊言去擁抱你。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意,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夜空中最亮的星,請指引我靠近你。”

唱到後半截,周圍的人開始為他拍手打節拍,有些人忍不住繞道正面來,看着他、抹着眼淚,還有些人舉着手機,明顯就是在給他錄像。薤白也顧不上回避鏡頭了,反正這一天一夜已經被攝影大哥跟随着拍了一路,臉皮逐漸厚了起來。

他覺得這首歌可能不會讓孩子們産生什麼特殊的情緒,但歌詞句句深刻,恐怕會勾起成年人的一些回憶。有些是痛苦的,有些是溫暖的,人們需要這些複雜多樣的記憶來充實自己的内心,豐富自己的人生,強化自己的人格。

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快樂,但想要快樂,最重要的是明白何為痛苦。

薤白内心充滿感慨,唱完之後略感惆怅地歎了口氣,緊接着又在大家的期待下開始了第三首“你的答案”。在唱到“向着風擁抱彩虹”的時候,他聽到有人開始跟他合唱起來,起初隻是一個人,後來是一群人,大家一起高呼着“不再孤單”,然後互相勾起肩膀。

無人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聚了過來,在薤白頭頂打着光,像是聚光燈一樣,同時還在播放歌曲的伴奏。薤白正好唱到“也許世界就這樣,我也還在路上,沒有人能訴說”,想到這些無人機十有八九就是商陸調過來的,就覺得自己恐怕早就找到了人生的答案。

所以找到了答案就是終結嗎?找到了答案就不需要再努力了嗎?

曾經的二十多年薤白是在尋找答案的路上,那麼今後的幾十年,他希望自己可以為這份答案增添更多的注解。

在幾首脍炙人口的歌曲下,陌生人們終于突破了彼此之間的隔閡,互相之間不再猜疑、不再散播焦慮,僵硬了許久的表情逐漸變得柔和。大家或許說着不一樣的方言,或許有着不一樣的生活,但此時此刻他們都在同一個地方,感受同樣的溫度、呼吸同樣的空氣,他們在共同經曆着一段悲劇,并且努力去直面它、接受它。

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群衆的力量的蒲薤白,為此而感動不已。

所有的哲學與理論都在嘗試着去解讀人類的思想,從書本當中所學到的一切理論,都隻是反向推測。隻有真正身臨其境,才能明白理論當中的每一條都是在解釋什麼。

時隔将近三年,薤白懂了當年考上北大時,裴邵伯對他所說的那句“你明白什麼是愛”到底有着什麼樣的分量。

那時薤白不知道有關于愛的理論,但他切實地感受到了愛,理論随之而來的話,那必然會比很多人理解得更為深刻。

想着,他開始忍不住想去找商陸了。

他擡起頭注視着無人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但是不出十分鐘,商陸就跑了過來,擠進人群與他彙合。

“天晴了,”商陸對薤白說,同時也是對群衆說,“外面可以看到日出,一起去看看嗎?”

大家成群結隊地湧出地下一層,順從着救援兵的指引,一路向安全的地方前行。清晨寒冷的空氣沒有使他們退卻,這凜冽的感覺似乎象征着冰雪融化,陽光終于突破了厚重的雲層。

商陸卻沒有跟着人群行走,而是拉着薤白朝反方向前行。

“去哪兒?”薤白問,問着,想起這句話在二十四小時之前他也向商陸質問過同一個問題。

商陸回過頭朝他露出微笑:“看日出的好地方。”

明明那笑容和以往沒什麼區别,但薤白卻因此感到無比安心,他不再多問,跟着商陸的步子,邁進已經有些凍實的雪地裡。

稍微融化了些的積雪成為巨大的冰雕,救援隊似乎在冰雕上砸出來了一條台階似的路,冰路很滑,但商陸走得很穩。他每走一步,都要回頭關照着薤白,時不時說句“小心”。

他們順着冰雕爬上了車站樓頂,那是很高的位置,但薤白一點兒不怕,頭都不回地跟着商陸不停向上。

當他真的爬上樓頂時,看到商陸指向海面,到天海一線。

薤白一時之間忘了呼吸,這一次的震撼同樣是自然給予的,他望着商陸所指的方向,見幾道金光刺穿烏雲,将陰沉的海面照得波光粼粼,很快光束越來越多,海面越來越亮,初升的太陽露出紅色的身影,徹底驅散了陰霾。

“早上好。”商陸朝薤白笑着說。

薤白不自覺地熱淚盈眶,壓抑在心底的情緒随着胸腔地熱氣一并排出,在呼出的白霧散開之後,他注視着商陸的雙眼,想要回以“早上好”,但說出口的卻是:“我愛你。”

商陸臉上的笑容立刻切換成驚喜,他看起來也像是不自覺地笑了一聲,然後用手擋着嘴又笑了幾聲,最後拽着薤白的手臂把對方拉近,将嘴唇用力印在薤白的額頭處。

“歌唱得很好聽,”商陸順勢又把薤白摟進懷裡,“無人機實況轉播,非常高清,但還是有點兒遺憾,我本來想趕去現場的。”

“果然是你啊,這麼利用無人機來滿足私心,是不是濫用公共資源?”

“五百多架是救援前線,五百多架是待機,我隻是用待機的那部分随時觀察着避難者的情況而已。再說了,安撫大家也是工作啊。”商陸撒嬌一樣用頭蹭着薤白的頭。

薤白在感受到商陸的體溫之後,一天一夜的疲憊與悲痛都被治愈不少:“行行,你說得都在理。”

“又這麼敷衍。”商陸委委屈屈地松開薤白,頭撇到一邊,但餘光還在偷瞄着薤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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