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曜華自我感覺自己這個演技也差不多能去奧斯卡領個小金人兒了，他突然就抓住了表演的精髓，那就是把自己當成别人而非自己。但是話雖如此，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應該模仿誰，所以幹脆就把張航的心态借來用了用，表現出一副社會你大哥的模樣。沒想到居然這麼順利就把兩個肩上少說有兩杠幾個星星的首長給糊弄住了，王曜華看着蕭繼成那個嚴肅的樣子，幾次差點兒忍不住笑出聲。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能拖延多久，但看起來另外一個始終沒有自報姓名的首長像是站在他們這邊的，所以王曜華純粹是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在跟蕭繼成周旋，最後被槍怼胸口的時候吓得他後背都要冒冷汗了。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僅僅隻是争取到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當搜查許可被批準下來之後，王曜華趁着蕭繼成帶軍進研究所内部的功夫，叫情報員快去通知商陸。

蕭繼成的線人并非CBL高管的心腹，而且看起來應該是沒有真正進入過對撞機的實驗室，所以在迷宮入口就已經繞迷糊了。這也是王曜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他對地下迷宮很有自信，就算是這群人進去了，想要通過人海戰術找到實驗室好歹也需要一個小時。但是如果商陸來不及給系統加密，那麼國防的技術員僅僅需要入侵CBL的服務器，就可以找到相關的研發對撞機的證據。

在等待國防技術員破入侵服務器的那段時間裡，王曜華想了很多，如果商陸沒能成功，那麼恐怕自己也是逃不掉了。接下來就得把一切都交給商陸了嗎？那如果商陸也沒能成功撤離呢？那甄遠峰恐怕也撇不清關系。如果全軍覆沒，那這些年來的努力就成了笑話。

幹脆就現在，完成一次反殺。

王曜華認真觀察着蕭繼成身邊的國防軍，雖然知道他們訓練有素，但他覺得是人就會有破綻，好在自己是個反應很快的人，所以隻要找到對方的一丁點破綻，說不定就可以搶過來武器，來一場不分敵我的屠殺。腦海中的計劃越來越具體，王曜華的眼神也從最開始的滿不在乎轉變為充滿殺意，就在蕭繼成接電話的那一刻，他都已經打算動手了。

沒想到蕭繼成怒氣沖沖挂了電話，朝自己吼道：“既然什麼都沒有你特麼剛才為什麼不讓我們進來！”

王曜華表面看來雖然平靜，内心早已是鞭炮齊鳴。

商陸成功了，真的牛逼。

“為了不讓國防犯錯誤。都說了要講證據，要有公章，這不是已經讓你們進來了嗎。”王曜華聳了聳肩。

蕭繼成撤離的時候，王曜華依舊沒有徹底松懈，他不覺得對方會就此罷休，而且天空中的偵察機也讓他非常在意。雖然他們的對撞機為了保證不受到宇宙射線幹擾所以埋得很深而且加了好幾層反射材料，但這附近大面積的降溫排水管道很有可能已經被發現了。好死不死的其中一條下水道就是實驗室的人的撤離路線，要是被蕭繼成提前發現這一點，恐怕商陸從下水道井蓋裡鑽出來的時候就要被好多機槍指着腦袋了。

想着，王曜華打算立刻回到實驗室，打算高速商陸重新規劃路線。結果他剛一轉身，就差點兒撞進常青的懷裡。

“你把商陸藏哪兒了？”常青是特意等到蕭繼成的人全部離開之後，才找機會和王曜華說話的。

壓根兒不知道眼前這位首長就是常青的王曜華，擡起頭來回答：“商陸？這附近荒郊野地的，商陸應該随便就能挖到，還用得着藏？”

“什麼跟什麼啊，你跟我裝什麼裝。我說的是人，那個叫商陸的臭小子。”

“這位首長，我跟您很熟嗎？”王曜華茫然地問。

“怪我沒自我介紹，我是常青，常山的大哥。常山你總該認識吧。”常青又被逗笑了，“放心，我是來幫忙的。蕭繼成這個人就是狗皮膏藥，甩不掉，所以你們就别跟他繼續鬥智鬥勇了。不如就把事情交給我，我可以帶商陸去安全的地方呆一陣子。”

王曜華在腦内迅速判斷了一下交出商陸的利弊，無論怎麼想他都覺得弊大于利，常家也是政治世家，在這個節骨眼突然來幫他們，還說要把商陸帶去别的地方呆一陣，那怎麼想都不是毫無目的。隻要有目的，那就不好說這個目的是好是壞。所以王曜華在一秒之内決定裝傻到底：“我不知道您以為商陸是在哪兒，但是我記得他公司今天是有挂牌儀式，應該是在公司吧？”

常青難以置信自己都已經這麼真誠了卻還得不到對方的信任，讓他更加難以置信的是，眼前這個小姑娘都已經這麼挑戰自己的耐心了，他卻絲毫不生氣，反而越來越覺得這小姑娘有點兒意思。“行，信你一次，我這就叫人去公司守着他。”

“您随意。”王曜華邊說邊轉身，走遠了之後才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半，距離光影挂牌儀式隻剩下三十分鐘。從開發區到北京二環，這得是全程超速并且暢通無阻的情況下才能一個小時到達。王曜華一路狂奔着回到了地下實驗室，看到大家還在辦公區裡按部就班地忙碌，隻是已經找不見商陸的身影了。

“王總。”一直在和商陸打配合的金發碧眼工程師看到王曜華回來之後，激動得上前描述剛剛千鈞一發的場景，“商陸真的是神！他……”

“他人在哪兒？”

“他……已經走了。說是趕不上挂牌儀式，還說快七點的時候有記者發布會，他不露面的話就怎麼怎麼……反正他已經走了。”

王曜華發愁地看着時間：“大概是什麼時候走的你記得嗎？”

“二十分鐘之前吧，現在應該已經到地面上了。”

根據工程師的說法，商陸走的時候有情報員領路，兩個人的話好歹還能有個照應。王曜華謝過工程師，再度跑回研究所的主館，手機連上網絡之後想要給商陸發消息詢問一下情況，但轉念一想，如果商陸的手機沒有靜音，那自己這條消息很有可能會成為暴露對方行蹤的緻命一擊。既然如此，他也就隻能通過網上的一些情報來推測消息，上網找到蒲薤白的直播間之後，發現直播已經在半個小時之前結束。

從網友的留言來看，大家對商陸和蒲薤白一起參與直播的這件事深信不疑。仔細想想也沒毛病，正常人根本不會想到還會有誰費盡心思地去僞裝這種事。但是接下來他們就得從蒲薤白的公司出發趕往光影大樓，就算說汽車有防窺玻璃，但從辦公室走到停車場的這一路上肯定會有攝像頭。

王曜華在想，如果是自己的話，在研究所吃了一癟，緊接着脾氣可能就沒那麼好了，極端情況下說不定會把所有的相關人士全部都控制住。如果蕭繼成足夠聰明，那接下來他恐怕就要去找甄遠峰和商陸他們了。

事情也就正如王曜華所想，蕭繼成命令北京的部下去光影大樓看看商陸是不是真的在場，還叫人去清華看看甄遠峰正在幹什麼，以及CBL北京總部的那些科學家們都在幹什麼。部下在趕往目的地的途中傳給蕭繼成幾段視頻，說是蒲薤白公司的辦公樓的監控錄像。

“清華和CBL附近的監控安全級别太高了，一時半會兒調查不了。但是蒲薤白所在的辦公樓倒是沒什麼難度，從監控中可以看到商陸的确是跟蒲薤白他們一起離開辦公室，一起坐上車。”部下追加解釋着。

蕭繼成反反複複看着錄像中的商陸和蒲薤白，兩個人雖然戴着帽子和墨鏡，但對于明星而言，這種打扮也算不上奇怪，反而是如果他們不這樣打扮的話就容易引起他的懷疑了。不過這件事情既然他可以想得到，那麼商陸他們也能想得到，所以蕭繼成向部下提問：“商陸有兄弟嗎？”

“有弟弟和妹妹。”部下回答。

“商陸的弟弟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商陸的弟弟……是光影的實習員工，現在應該是在光影大樓做儀式的籌備工作。”

“什麼叫‘應該’，我要确切的消息。叫人再去查查弟弟的行蹤！”

“明白！”

當時正在光影大樓裡面幫大佬搬椅子的商洋毫無緣由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四周看了看，除了記者和自媒體人，其他也沒看到什麼明顯的和現場格格不入的身影。他的同事湊過來跟他說：“今天好幾個記者來問你是誰，都還以為你是咱公司新招來的實習明星呢。今天你這是怎麼了啊，發型抓得這麼時髦，還化了妝？”

同事邊說邊用手指了指商洋的下颚線：“别說，你這麼捯饬一下，跟商總還真是有點兒神似。你今天是不是還穿了增高鞋啊？之前沒覺得你比我高……”

商洋連忙笑着打哈哈：“嗐這不是今天挂牌儀式有合照，常總讓我站我哥旁邊，為了不讓我看着太寒碜，特意叫人給我捯饬了一下。”

“哦哦，家屬待遇啊！真羨慕。将來光影的挂牌儀式的錄像估計也會在全網廣為流傳吧，我要是也能上個鏡就好了。”同事完全沒有懷疑商洋的說辭，隻是自顧自沉浸在對接下來的儀式慶典的期待當中。

商洋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擺好記者發布會的椅子之後，立刻趕往常山的辦公室，推門進去之後就看到熟悉的“作戰團隊”。

等到他進屋之後關緊了門，常山才開口問：“怎麼樣剛有記者看到你嗎？”

“有，我故意去記者招待會的辦公室裡擺椅子，在幾個鏡頭前晃了又晃的。”商洋這才敢深呼吸一下放松緊繃的神經。

常山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對趙問荊他們解釋道：“要是研究所那邊蕭繼成一無所獲，第一時間就會來找商陸，那個人挺聰明，估計會想到監控當中的商陸是别人假扮的。讓商洋多在媒體面前刷個存在感也好，反正大家都不會縱觀全局研究誰出現在哪裡的明确時間線。”

“你剛剛在記者面前有聽到什麼議論嗎？還有員工之間，有沒有人懷疑商陸沒有來？”趙問荊聽完之後，又問商洋。

商洋仔細回憶了一下：“沒有，感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一會兒的典禮上。而且說真的，普通員工也不會特别關心他們的老總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普通媒體人也不會，除非是有明确取材和采訪目的的。”蒲薤白補充着，“隻要把商陸的采訪盡可能地放在最後。”

“典禮到高潮階段的時候會有公司高管的演講，以及全體的大合照。”吳英澤用手戳了戳平闆，發愁地看着辦公室裡的大家，“陸陸還是沒有消息嗎，趕不上的話，這個環節要取消？”

“盡可能地拖一拖，隻要放出消息說沒到場的人不是商陸而是其他一個很重要的人就可以了。”司半夏也在一旁支招，“以前會議延遲的時候我們都是這麼找借口的，把鍋推給一個絕對不會被任何人責怪的人。”

趙問荊表示認同：“老常你還是按照計劃出席，我缺席就可以了。下午的董事會剛剛決定今後要把公司交給商陸來領導，接下來的典禮我不出席也很合理，大家隻會認為我不贊同把公司交個商陸的這個決定，不會再往深處想。”

“好，就這麼辦。”常山雖然同意了，但他還是覺得不夠，“但這也就隻能拖一時。薤白，商陸還是沒聯系你？”

薤白看了看商陸的手機GPS定位，然後搖了搖頭：“聽他研究室的人說，如果國防有意要通過手機信号來鎖定商陸的位置的話，就算商陸用的是6G網絡，也還是有一定概率被追蹤到。所以按照商陸的謹慎程度來說，他應該會斷開所有的無線通信。不過為了仿造商陸一直在我身邊，所以研究室的那個人給了我一台備用機，讓我一直開機帶着，說是障眼法什麼的。”

“勇哥……鄭勇給我發了消息。”袁文倩盯着自己的手機，“他下午從局裡出發打算去開發區接應商陸，但是國防一直有人在跟蹤他。鄭局長也安排了很多車輛想要幹擾國防的判斷力，但效果不太明顯。他最後一次跟我發消息的時候，說他會想辦法甩掉國防的人。已經是兩個小時前的消息了。”

常山心裡已經察覺到情況并不樂觀了，他也從他二哥那裡聽說國防已經沖進了研究所，但唯一讓他感到有些寬慰的，就是從他大哥那裡聽說國防的人并沒有從研究所查到什麼證據。

“沒有消息就說明一切都還沒有發展得太離譜。”薤白發現衆人的情緒都很低落，于是打起精神來主動擔任起安慰角色，“要是商陸加密失敗了，那常總應該就會從常軍長或者常部長那裡聽說到相關的情報，但是既然到現在都沒有情報，就說明商陸可能已經成功了。那麼接下來他會想辦法回來的，他會想辦法趕上。”

那可是商陸啊，一個人的腦子就能頂他們一群人了。

薤白雖然說是在安慰别人，但最重要的是安慰自己，他從來到光影之後就開始不斷地揉搓雙手，即便知道這是焦慮的症狀，但他也很難克制。

“也是啊，反正我們能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看他能不能趕上。”常山正打算看看時間的時候，聽到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薤白他們一些外人躲到門後，吳英澤才打開門，門外是這次典禮的現場執行人，來通知常山已經可以出席公司的禮堂，對員工正式宣布公司上市的消息了。

“對了吳經理，你知道商總去哪兒了嗎？我剛去辦公室敲門但是沒回音兒。”現場執行人特意問了句。

吳英澤笑着說：“估計睡着了，他最近太忙，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吧。”

“哦哦那真的是對不住，我剛剛沒吵醒他吧……”現場執行人看了看時間安排表，“沒事兒，他可以睡到七點，員工的會他不參加也無所謂，但是合影和記者發布會還是需要他，到時候别困得沒精神，所以現在還是多睡會兒。”

“好，給你添麻煩了，我一會兒就過去跟你彙合，幫點兒忙什麼的。”吳英澤神情自然地送走了現場執行人，合上門之後一臉慌張地看着薤白，“你應該在陸陸的辦公室裡啊！再有人敲門的話你去開啊！”

“好家夥，你這演技也挺不錯啊。”司半夏都被她老公這兩級反轉的表現給驚到了，“不過英澤說得對，小白，我和倩倩陪你去商陸的辦公室等着吧。”

“小吳兒你跟我去員工禮堂。”常山走之前囑咐着趙問荊，“你暫時留在這裡，如果計劃有變我再給你打電話。”

商洋也跟着常山一起離開，走之前他又看了眼薤白，忍不住過去握住對方的手腕，輕輕發力晃了一下：“薤白哥。”

“嗯？我沒事，你去吧。”薤白在看商洋的時候眼神有些躲閃，雖然商洋臉上的妝容是他親眼看着畫上的，但現在的商洋實在是太像商陸了，讓最近一直都通宵緊繃神經的他難免有些精神恍惚。

商洋很敏銳地察覺到薤白的異樣，然後第一次主動擁抱住薤白：“我知道，你也知道，我不是商陸，也永遠代替不了商陸。所以現在安慰你的人是商洋，是我想要告訴你，天塌不下來，即便我哥沒趕上，天也不會塌下來。很多事可能會非常無厘頭，但最後都會稀裡糊塗的結束。這次的這件事也是，一定會結束的。”

可能是因為商洋穿了增高鞋，所以身高比薤白略微高了一點，再加上商洋身上噴着商陸常用的香水，那個味道也讓薤白十分熟悉。但是耳邊的聲音卻不是商陸的，說出的話也不像是商陸會說的，所以薤白沒有将商洋當做替身，而是清楚地理解現在安慰自己的人是當初那個豆芽菜一樣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