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的王曜華，站在門口看着屋子裡坐滿了的老熟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都說了會把結果發到群裡，你們沒必要非在這兒等着吧。”
“我們特麼的就不能擔心你嗎？”還沒等商陸說話，常山着急地吼了出來，并且用王曜華桌子上的圓珠筆用力戳着桌子，咯哒咯哒的聲音聽得人心煩，最搞笑的是他還坐在唯一的轉椅上，好像這裡是他辦公室一樣。
一旁的趙問荊歎了口氣，拍了拍常山的肩膀叫他冷靜，随後朝王曜華溫和地問：“至少看你回來得這麼早，應該是沒有什麼特别的事情發生。怎麼樣，常青大哥說了什麼？”
王曜華摘下圍巾，走到衣架那裡，把外套脫下來：“沒說什麼。”
一聽這疏遠的回答，商陸明白這是他們所有人又一次被王曜華全都排除在外了，但是商陸不覺得王曜華這樣排外是出于不信任，可能隻是下意識的一種回答，所以他幹脆不再期待對方能主動說，而是自己主動問：“你和他提張航的事情了？”
“提了，我覺得他在認真考慮。”王曜華搓了搓凍僵的手。
薤白注意到這個細節，有些驚詫地問：“他沒有送你回來嗎？”
“沒有。”王曜華幹脆地回答。
“卧槽，我這個哥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怎麼都不知道送送！”常山又急了。
韓建濤回憶了一下自己印象當中的常青，“可能是覺得沒必要，畢竟他們隻是吃了頓飯而已。話說回來，飯費你們該不會是AA的吧。”
“他請的。”王曜華最低限度地回答着大家的問題。
甄遠峰完全不關心王曜華這一晚過得怎麼樣，他隻關心接下來的局面會變得怎麼樣：“他還不知道碰撞機的事？”
“不知道，而且國防那邊也誤會了，以為是什麼核反應堆。”
甄遠峰皺了皺眉：“不可能。薛石川知道是我允許張航去驗證我的理論，我的理論跟核反應堆有個屁的關系？”
“大家又不懂科學。”王曜華走到常山身旁，用手指戳了戳椅子背，“夠了嗎，還有什麼好奇的事情嗎，沒有就請回吧，我還有好多事情呢。”
常山走前，停在辦公室門口，猶豫了很久，才問出口：“你……問他恭樹藤的事了嗎？”
王曜華穩穩地坐在辦公桌前，平靜地打開平闆電腦，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剛剛在飯店前和常青一起擡頭看雪的場景。“沒有。”他沒什麼表情，看向常山，“沒必要，就沒問。”
常山似乎松了口氣，點點頭，和趙問荊一起離開。
甄遠峰和韓建濤也緊随其後，最後留下的隻有商陸和蒲薤白。
“你覺得常青是個怎麼樣的人？”商陸故意等大家都離開，才真正問起他關心的事情，“将來恐怕還會有很多次需要麻煩到他，他禁得起我們這麼麻煩嗎。”
王曜華輕聲歎了口氣：“是個挺聰明的人，而且他已經意識到現在和我們聯手是最好的選擇了，今天來找我，也沒有多麼複雜的意思，隻是他還放不下心裡最後剩下的那點兒凡夫俗子的心态。但是他會放下的，他會是個很合格的政治家。”
“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那我信你。”商陸說完，拉起薤白的手準備離開。
“等會兒。”王曜華突然喊住他們，邊說邊起身走到他們身旁，“我之前不是說，你冒犯到我了，我會找補回來嗎。”
商陸心中不好的預感眼看就要應驗了，他緊張地把薤白擋在身後，看着好友步步逼近：“你要幹什麼？”
“我要薤白的一個擁抱。”王曜華伸出雙手，笑得人畜無害。
薤白從商陸身後探出腦袋：“就隻是這樣？随時都可以啊。話說商陸怎麼冒犯到你了？我可以幫你教訓他……”
商陸用力眨着眼睛，不情不願地看着薤白走到王曜華面前：“就抱一下，輕輕抱一下。”
王曜華将伸出去的手臂環繞在靠近過來的薤白的腰上，然後再慢慢向上撫摸，最後把頭靠在薤白的脖子處，用力地擁抱住對方。
他其實很早之前就想這麼做了，不是真的有多麼想抱一抱薤白，而是他很好奇真的這樣親密地擁抱住之後，自己到底會不會對這個人産生奇妙的情愫。
今晚常青問他的問題，他自己也問過自己很多次。
自己真的就不喜歡男的嗎？
王曜華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大腦還處于混沌期的時候，他根本就是不論男女、來者不拒。但那種生理反應伴随着長大而慢慢淡去，能夠讓他發自内心感到溫暖的，逐漸就隻剩下女孩子了。那個時候自己喜歡上的每一個女生，最後都會喜歡上商陸，而那時也是來者不拒的商陸，錯以為所有身體上的接觸都算是喜歡，于是單從結果來看，王曜華和商陸總是會喜歡上同一個人，簡直像是詛咒一樣。
但那其實僅僅是因為商陸的發育太緩慢，這種事情在男的身上很常見，十七八歲還跟七八歲一樣，二十幾歲了還在長個子，心智也才随着激素的穩定而慢慢成熟。
那麼如今商陸成熟了，找到了真正的愛人，這個愛人是個男的。
王曜華想要驗證一下，童年的詛咒還存不存在，自己還有沒有可能喜歡上男的，還有沒有可能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樣找到一個合适的人，結婚、生子，過完還算合适的一生。
不得不說和薤白擁抱的感覺确實很好，薤白身上的肌肉很結實，不像女人那樣抱起來軟乎乎的。而且身上的味道也不是香香甜甜的，盡管噴了香水，但貼得近了還是能聞到他自己身上自帶的味道，很陌生，帶有一定地侵略性，但是沒有讓王曜華感到惡心，沒有反感。最重要的是，薤白身上非常暖和，對剛從外面回來的王曜華來說，像是暖爐一樣。
但是他聽不到對方的心跳聲，也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
王曜華就在這個時候回憶起和高昂擁抱的無數個瞬間了，他記得每次自己都會被對方的心跳聲震得心慌，然後能明顯感受到這種劇烈的心跳伴随着擁抱的時間拉長而回歸平穩，那種感覺總是讓他格外安心，雖然一度懷疑過對方是有窦性心律不齊。同樣還有侯玥瑤，每次那個小姐姐突然抱過來的時候，王曜華也會感覺到自己心髒跳得很起勁。
想着，他靠在薤白的懷裡，用力地歎了口氣。
感受到他的歎息的薤白，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目的，用手輕輕拍着王曜華的背，像是在安撫一樣。
站在他們兩個身旁的商陸已經快急瘋了，他繞着兩個人轉了好幾圈，确保王曜華沒有趁機揩油的同時，還要觀察薤白的表情有沒有變得不對勁，最後他發現兩個人都還挺享受，隻有自己像個小醜。逐漸他就不再躁動了，整個人都變得失魂落魄，一臉呆滞地看着薤白。
商陸已經在認真反思自己之前對王曜華的無理行為了，而且他也終于明白，王曜華想要傷害他簡直是易如反掌。并且那還不是物理傷害，是更難治愈的魔法傷害。
其實總共也沒超過一分鐘，王曜華主動松開了手，昂起頭看着薤白，用口型比劃着“謝謝”，然後轉過頭看了看旁邊已經喪失響應的商陸：“下次惹我之前好好想想後果。你們走吧，外面下雪了，開車路上小心。”
商陸在回家的路上一聲不吭，薤白都不知道王曜華這到底是在對誰進行懲罰，畢竟看着商陸這樣，薤白心裡也難受。
“你到底是怎麼他了？”開車到三環的時候前方路段發生車禍，堵了長長的一段路，薤白趁這個時間問着坐在副駕駛上魂不守舍的商陸。
商陸木讷地把那天将王曜華拎起來按牆上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等待薤白的審判。
意外的是薤白沒有特别生氣，隻是歎了口氣教訓了句：“那我覺得今天曜華根本不過分，他應該把我也拎起來按牆上羞辱一下，可惜他沒那個力氣。”
商陸低下頭，委屈地玩弄着手指：“每次在他面前，我感覺我都會回到十幾歲的那個心智水平，沒辦法好好思考。”
薤白擡手揉了揉商陸的脖子：“反思得差不多就行了。”
“你剛剛……”商陸偷偷看了眼薤白的側臉，“是什麼感覺？”
“嗯？”
“就是跟他擁抱，什麼感覺？”
“嗯……”薤白注視着窗外洋洋灑灑的雪花，“比想象中要平靜。”
“那是什麼意思？你還想象過？”
“不是刻意想象的，就是他說要擁抱的時候，我以為會很緊張。”
“……哦。”
“但是沒有，沒有緊張，也沒有激動，沒有反感，也沒有特别幸福。就是……很平靜。”
“那是什麼感覺啊。”
“好像我們是認識了很久很久的老朋友，就是那種感覺吧。”薤白也說不上來，但他至少覺得這種感覺不會讓商陸嫉妒。
商陸思考了好一陣，然後震驚地說：“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跟他擁抱過。”
“哈哈，那不是很正常嗎。”
“也是哈。”商陸終于重新擡起頭，和薤白一起目視前方。
雪下了一夜，今年的聖誕節是白色的。
但如今城市管理得嚴格了些，除了洋人常去的酒吧和酒店之外，其他地方沒有什麼聖誕氣息，大家還是該上班的上班、該工作的工作。已經成為CEO的商陸，工作内容除了曾經的那些文檔和管理方面的事情之外，還多了很多和其他公司領導、地方電視台領導、各個政府部門領導的應酬和會議。
比過去好一點兒的轉變就是商陸的秘書團隊成員變多了，就連吳英澤這個總助也有了秘書，并且這些秘書都是全公司最有實力的一群喜歡内卷的高材生，自從被分到商陸手底下之後就卷得更起勁了，時而讓吳英澤都找不到事情可幹。
“你這個秘書團隊在成立的時候據說還舉辦了一場浩浩蕩蕩的誓師大會，口号是隻要卷不死、就往死裡卷。當初在趙總手底下的時候可沒見他們幹得這麼起勁，問題到底是出在哪兒了。”吳英澤都覺得這事兒很邪門兒，他在沒有會議的空閑時間裡跑到商陸辦公室吐槽，“他們都快把營業那邊的員工的營業額搶走了，簽的單子一個比一個吓人，話說他們也沒提成啊，到底為什麼？”
正在抽空寫論文的商陸聽得心不在焉：“我跟他們說不工作就回家好好歇着，人不一定非得實現社會價值。也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怎麼激怒他們了。”
“哎喲喲，原來問題是在你這兒。”吳英澤拖着椅子坐到商陸身邊，“诶，那你會給他們多少公司股份？會有更多分紅嗎？”
“KPI是由AI計算監督的，算法一直在動态更新，很公平。”
“那我就懂了，為了錢啊。”吳英澤點點頭，“陸陸，今天聖誕節，你還這麼努力？”
“聖誕節跟我努不努力有什麼關系？”
“看你這麼努力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請假早點兒下班兒了，今天我要帶着小夏和小司一塊兒去吃聖誕大餐，我在四季訂的聖誕自助。你跟薤白來不來？”
“薤白也在學校寫論文來着。”商陸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看了看時間，“明天他還有個訪談節目要早點兒出門，今晚我們就沒有安排什麼。”
“唉，你們這樣天天不是工作就是學習的，不會累嗎。”吳英澤站起來幫商陸捏了捏肩膀，“你看你肌肉都邦硬。”
“沒辦法，現在不是放松的時候。”商陸發愁地看了看日期，“張航已經被關進去太久了，雖然我已經盡可能地讓媒體把CBL往好的方面宣傳，但最近我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大多數人根本不關心科技，大多數人連現在用什麼網絡通信協議都不知道，要怎麼才能讓他們明白CBL的存在價值？”
“是啊，我要是沒有去參加發布會，甚至不知道今年鴻蒙系統到了多少代。”吳英澤認同地點點頭，“感覺他們的廣告太抽象了，确實挺藝術，但是不貼近生活啊。不太接地氣？尤其是CBL那種沒有什麼普通人可以用的産品的地方，更沒人了解了。”
“6G在普及啊，新一代的手機已經有搭載CBL研發的芯片了，那可是AICU，解除性能限制之後幾乎吊打市面上所有芯片。”商陸非常用力地向吳英澤解釋，“手機可能比用手機的人都要聰明。”
“你看，我覺得你這個廣告詞就很不錯，你的手機會超越你的智慧，這種……”吳英澤随口一提，“你有沒有想過幫CBL他們打廣告啊？”
商陸出神地看着吳英澤：“可是今年國内的電子産品都還沒有正式搭載那個芯片來着……據說是他們的技術問題，而CBL提供的技術方案又太貴了。”
“那你剛說新一代的手機是……”
“蘋果。”
“蘋果居然不是用自己家研發的芯片！？”
“據說是早些年張航就跟他們在談這個生意，雖然沒有真正用到AICU，但是用到了AI模塊的優化技術，蘋果可是花了天價，而且這個技術是租的，不是買斷，每年都要花一份天價。”
“雖然我聽不懂，但是感覺很厲害。”吳英澤茫然地點點頭，“那然後呢？國内不用是因為買不起？”
“是啊，放在手機裡的芯片都是納米級，制作芯片的成本很高，開發成本更高，維護成本也是。所以現在CBL隻有大廠的服務器的訂單，像是普及到大部分人手中的那種産品，都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