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古在前引路，餘光掃向身側亦步亦趨跟着他的林唯昭，忽道：“這麼晚去殓屍房這種地方，你不害怕嗎？”

“怕什麼？”

“嗯？你沒聽過以前的故事嗎？深夜的時候，冤死的鬼魂都想着索命害人，或者附到人身上，而且聽說女鬼，特别喜歡你這種白淨的公子……”

“方少俠，你要是怕的話，領到門口就行。”林唯昭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扶着自己的額頭。

“我是好意提醒你。你知道嗎，小時候，我家門前有個吊死鬼，舌頭伸了老長，夜裡就會跑到門口哭叫……”

“你是不是在做夢。”

“怎麼會，我肯定那是個鬼，不然我再給你說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個書生，他路上撿到了一隻蝈蝈，晚上蝈蝈變成了人，然後把他吓死了……”

“方……”

“林兄，我再給你說個，知道為什麼死人要燒三根香嗎？”

“天地人，三才。”

“厲害啊，我都不知道還有這個說法。那你知道為何‘人怕三長兩短，香忌兩短一長’？因為祭祀是敬死人，而鬼最忌諱兩短一長，兩短一長容易屍變，聽過湘西趕屍的故事嗎……”

略感疲憊地擡眸，瞥了眼那張喋喋不休的嘴，除了被迫入腦的鬼故事，腦子裡還有了一些别的念頭，比如用封條封上那張鬼話連篇的嘴。

于是，在方笑古一路的鬼故事相伴下，林唯昭覺得夜裡更寒了，不由自主地裹緊了衣服。終是煎熬着來到了殓屍房門口。

門口的守衛穿着衙役的服裝，正閉着眼睛，直直地立在那，看着像根棍子，時不時地歪了歪身子，又給正了回去。

聽到這邊的腳步聲，刷地睜開眼睛：“誰？”

林唯昭食指抵着自己的唇，示意他禁聲，複又亮出牌子，将背面小字那面翻給他看，小聲道：“有勞。”

守衛見到那通行牌，點了點頭，立刻讓了身，把殓屍房的門推開。

一時不備，一股難聞的異味就從房裡傳了出來，林唯昭和方笑古都不由皺起了眉頭，捂住了口鼻，那守衛直接打了個哈哈，面無表情。

将通行牌收回袖口中，林唯昭捂住口鼻，悶聲問道：“這女子的屍體，可有他人來看過？”

那守衛複又打了個哈哈，眼裡噙滿了淚水，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才算恢複了些精神，“沒有，連仵作都沒來看過，我們這仵作被隔壁縣給借去用了，一時半會也回不來。”

“倒是陳小公子，午後來了一趟，鬧着要進去，不過最後被陳府的管家帶人給拉走了。”

林唯昭點了點頭，朝身後的方笑古看了一眼，二人并步走進了殓屍房。

殓屍房裡不僅氣味難聞，裡面還非常的黑，林唯昭循着微弱燭光的方向，走到角落的燈架旁，端起這屋裡唯一點了蠟燭的燭台，朝裡走去。

房間不大，左手邊停着一口老舊的木質棺材，還有些缺口，棺蓋歪歪地靠着牆邊斜放。

又往前走了幾步，一時不察，碰到了什麼，遂将蠟燭向下拿了拿。

拿來安魂的香爐被歪歪地擺在一張破破爛爛的矮腳凳，爐裡隻剩燃盡的灰燼，還撒出來了些許，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撞的。

不知是不是方才一路上鬼故事聽過了，原本不信鬼神的林唯昭，趕忙伸手将香爐擺正，方笑古觑了一眼，勾唇不言，徑直朝着更深處走去。

月光透過房内小窗的欄杆虛虛的投了進來，那裡有一鋪了白布的長桌，桌上，隐約可見一人形，被白布蓋着，遮得嚴實。

“應該是這個了？也隻有這個了。”方笑古一把掀開了白布，蓦地，揚起了一陣細數的白塵，而翠萍的屍體也現了出來。

端起燭台，行至方笑古身側，林唯昭望向長桌上的屍首，輕蹙眉頭，柔聲道：“翠萍姑娘，今日特殊原因，多有打攪，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