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莊主。”
突如其來的生疏稱呼,林唯昭詫異地擡起頭來。
方笑古擡眸,正色道:“江湖風雨重,還請自珍重。”
聞言,林唯昭猝不及防,腦中思緒亂成一片。更來不及張嘴說些什麼,便聽耳畔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許久之後,四周再次歸于沉寂。
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林唯昭緩緩撫上竹杖,歎了口氣,邁步下了涼亭的台階,卻在平地處,踉跄了一步,穩住身形後,又愣了許久,似有什麼東西壓在胸口,反而有些氣悶。
林唯昭微蹙眉頭,繼續邁步朝前走着,但眉頭越蹙越緊,步子也越走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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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笑古壓根沒走遠,正蹲在地上,縮在草叢裡,看似饒有興緻地盯着土堆裡的螞蟻群,卻喃喃自語道:“我怎麼也語無倫次了。”
他走得是很快,後悔得也很快,他本想暫時離開一會,不再提此事,等林唯昭跟上再說其他,卻不知何故,竟是說了那些話。
“江湖風雨重,還請自珍重”
豈不說的自己要和他告别了一般?但自己話都脫口了,總不能再畫蛇添足地說句,你别多想?怎麼辦呢?
如此煎熬地思忖着,直到耳畔傳來腳步聲響,他才擡起頭來,看到來人,不免又是心中一顫。
或許是走偏了道,石子頗多,林唯昭磕磕絆絆地走了一路,意識到竹杖試探的範圍有限,即便手中有物,也不似他想得那般輕松,所以又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又踩上一石子,林唯昭眉頭微蹙,将它踢向旁側。
被踢開的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到了躲在草叢裡的花斑蛇,它從迷糊中醒來,彎曲着身子,吐着蛇信子,蠕動着緩緩滑行,悄然無息地靠近。
靜靜地等了會,便朝着獵物跳撲起來。
草叢的婆娑沙音入耳,方笑古眉頭微蹙,眼疾手快地單手扼住蛇頭,反手将它甩上一旁大樹之上,又低聲驅趕道:“去,去,一邊玩去。”
撞到樹樁的花斑蛇輕巧墜地,蜷縮成一團,偷偷調整了姿勢,張開獠牙朝着方笑古再次發動攻擊。
“你還真是不放棄啊。”方笑古眉頭緊蹙,又不想動作太大,便随手撿起幾片落葉,輕輕一甩,釘蛇七寸于樹上,三下五除二地止住了它的不安分。
左側的聲響,引起了林唯昭的注意,以杖試探着撥開路邊的草叢。
方笑古心中一顫,屏息倒退數步,眼見就要被發現,他卻慌張躍上枝幹,橫坐樹上。
“是風嗎?”聲響轉瞬無息,一無所獲的林唯昭,茫然地愣了愣,複又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應該也不會是他。”
聞言,方笑古心中蕩漾,隔着重重枝葉,偷偷向下望去,滿心期望地等着他再能說些什麼。
然而,林唯昭未再多言,隻是轉了身,擡腳似要再走。
怕是再不做些什麼,人就真走了,方笑古心下一急,當即就将“故作潇灑”幾字抛到了九霄雲外。
他立刻摘下一片樹葉,遞到唇邊,輕輕吹響。
悠悠之音從身後傳來,隻覺似曾耳聞,林唯昭腳下一頓,旋即轉身,駐足而立。
見人已被吸引,方笑古停止吹奏,輕咳了聲,朗聲道:“怎麼,有事找我?”
熟悉的聲音灌入耳中,林唯昭微蹙眉頭,腳步微急地循聲尋去。
望着已經來到樹下的意中人,方笑古控制着自己一躍而下的沖動,幹脆合上雙目,仰躺在枝幹之上,翹着二郎腿,裝模作樣道:“是想問我什麼?洗髓丹嗎?”
聽到聲音從上傳來,林唯昭下意識地擡頭,卻忘了自己什麼也看不到,剛想開口喊他名字,聽他這麼說來,便将想說的話憋了回去,隻道:“不是。”
方笑古半眯着眼睛,肅穆道:“那你?”
“這曲調很熟,是你先前喚絕影時吹的。”林唯昭緩緩道。
“不錯。是我吹的。閑來無事,吹着玩玩。”方笑古半坐而起,望着樹下的林唯昭,盯着他黑漆漆的頭頂,沉聲道,“若是打擾到你的話,我就不吹了。”
“沒打擾。”說罷,林唯昭再次陷入沉默,許久後,才道,“你剛才就在這嗎?”
“不知道。”方笑古輕挑眉眼,又補了句,“我睡着呢。”
“那你繼續。”林唯昭悶聲道。
繼續個鬼啊繼續,方笑古如是想,無奈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樹幹,道,“不上來坐坐?”
“你能下來嗎?”林唯昭擡起頭,費勁地循聲而喊,“這樣說話很不方便。”
聞言,方笑古眸光微動:“怎麼,你有話想同我說?”
林唯昭隻“嗯”了一聲。
方笑古眯着鳳目,緊盯着林唯昭,生怕他再走了去,嘴上卻道:“那我得想想。”
林唯昭又“嗯”了一聲,道:“那你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