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喉間沒有排斥之感。封直慢條斯理,當口中食物全然咽下之時,這才驚覺上頭。難以相信,他當下又拾起一口塞了下去。如此又是幾番重複,确認無異常後,他才放心食之。
此番舉動,落在姜桐眼中隻是一陣鄙夷。可在封直心頭,卻然掀起萬丈高瀾。
片刻之下,一食飯間,重新恢複了平靜,迎來了二次的“風卷殘雲”。
姜桐默默不作聲,待人快行結束時,适而輕聲試探道:“封公子接下來是返回帝都城?或是往沣縣方向?”
不管哪一個方向,都不是姜桐所期待的。可擺在現下的境況,那還是回帝都城較為安全。
“沣縣?”
門外傳來一道清麗之聲,姜桐被此音一驚,擡頭一望,正是靜娘。
“姜娘子見諒,方才一近門邊才聽了兩聲,并非故意打斷你與姜公子……”靜娘一臉歉意道來。隻是這眉間似有一分憂愁于上。
姜桐起身淺笑道:“宋姐姐無需自責,本就是阿桐自言罷,不打緊的。”
“隻是……宋姐姐對沣縣可是熟悉麼?”
方才那聲驚呼之下的訝異,還有眉間憂色之色可是不得作假。
“若宋姐姐不便講來,那也不必回答。隻當阿桐未曾講過便可。”靜娘猶豫間又見一絲為難之色,她隻得連忙又道。
這般與之前大相徑庭的模樣,那定是極難說出口或是私密之事。姜桐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何要開口,又這般多嘴。
“倒也沒什麼不便,這沣縣……我确實是熟悉。”靜娘猶豫間又松口,眉間的憂愁之色反倒消散開來。
溫婉模樣再起,靜娘語下輕松:“那沣縣本就是我生長之地,自然是熟悉的。姜娘子你們這是要準備去沣縣?若需得幫助可與我說道,那縣城裡頭的房屋現下我還留着呢!”
姜桐面上挂笑,然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這番關心之語。前路何方?是去是留,由不得她說了算。
“夫人好意心領了。家中尚有薄産置于沣縣,暫時不愁吃穿。”封直緩慢放下碗箸,好整以暇道。
姜桐面上加重了幾分笑容,點頭應是。
“倒是我多慮了!既然如此也用不着我那小院了。”靜娘放聲輕笑道。
這姜娘子不曾作答,咋聽姜公子之言,她道以為是這二人不願麻煩她呢!但見其二人似真誠道來,便也信了。
“不過……”
話轉音起,靜娘似有幾分擔憂。原本舒展開的眉間似又輕蹙上,餘光來回飄向于封直身上。
靜娘神色欲言又止,突然間冒出了令二人不解之言語。“若去沣縣,姜公子面容還是稍作改變一些較好。”
“宋姐姐此話是何意?”姜桐先于問道,眸光疑惑流連在對面男子身上。
靜娘歎聲,那股哀愁似乎又上眉頭:“換作旁人倒是不需作此改變。但姜公子面容生得極好,此去沣縣隻怕是……會有危險。”
此言一出,就連封直眼下都多了幾分不解。男子相貌好不與好,還能與“危險”扯上關系?狹長幽眸不經地擡起,快速朝對面之人掠過一眼。
姜桐神色微閃,心下好奇被勾起:“兄長面容是為姣好,倘若為女兒身,認真究起,隻怕連我這個妹妹都比不得上。”
此人若生長于帝都城,其風華,定是不必姜柊少半分。可這人出于涼州城下,還偏偏生了個孤傲性子,整日黑衣裹身,動辄打殺。白白浪費了一副好容貌!
“從來隻聞女子容貌過甚,而生意外。阿桐不知,這世道,竟連男子都不曾放過麼?”姜桐提聲驚訝,眸光落在了對面之人身上,心頭略有一絲幸災樂禍。
靜娘澀聲歎氣,“世道險惡,殺人奪命,侵吞家财等比比皆是。姜娘子與姜公子一路逃亡,也知曉這其中之艱辛。可人心之欲,又豈是這山水一角說得清楚?”
女子一雙杏眼裡仿若有淚光微閃着,眉間一抹哀傷浮于眼周。
話音之沉重,讓姜桐收起了懶散心思。“這沣縣裡頭,難不成還暗藏着個‘吃人魔頭’?”
靜娘搖頭,目色一抹憎恨起:“若隻一個‘吃人魔頭’那還算輕。可暗中之‘妖魔’往往盤踞而生,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憤恨勾起,清麗面容上多了幾分猙獰。兩顆豆大似的淚珠滑過臉頰,“啪嗒”滴至泛黃陳舊的木桌上。
姜桐垂首,将手帕遞了出去。
靜娘抹去淚水,沉心緩緩道出:“我宋家于沣縣也算是殷實人家。家父靠着祖上留下的薄産在衙門裡混了個縣丞差事,多年來勤勤懇懇,為民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