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路下,夜色蒼茫。一片孤寂之中,漸緩出現了幾許蹄聲。
“籲……”
“公子,再行過去,前面快近沣縣城内。”連羿按下奔走的馬兒,調頭轉問。而距他身後三丈間,隐隐從月色中冒來一道身影。
姜柊擡手扶額。許是連日奔波所緻,心神略有些許不适。
“此行……暫且先停下。我有令在身,不宜離開過久。待後面糧馬跟上,再一同前往。”
從帝都城出發,一路過來,他都暗下打聽着小妹的消息,卻是始終無果。隻是他受此行目的所限,終究不能率性而為。
“你先去沣縣探查,不必等我。”連羿行事比他方便,且對小妹忠心不二,必然會竭盡全力。之所以同意讓其同行,便是如此。
“公子保重。”連羿也不多言推辭,當下往沣縣奔去。若是未得消息,他便會立即趕往下一個地方。
馬蹄聲踏,随着夜風蕩漾野外之中。姜柊目光随人一道前行,直至完全消失,腦中方可清明幾許。
寂寥籠罩,秋意漸起。
行風過路中忽然卷起一陣斷續蹄聲,細微又急促。與他身下的淺蹄聲不謀相同,一道發出。
姜柊頓下,定眼往遠處一瞥。不見人影,但聞其聲。正快速朝他所在方向趕來。
此時原路返回,必定會與人相撞。姜柊拐了個頭,往旁邊狹路而去。繞開了這突來的“麻煩”。
但便是此時,方才停留之地。出現了一道竄動聲響,影影綽綽之下,瞧着倒是形似山貓野食。
斷續路聲近,似乎極為倉促。姜柊離開僅僅片刻,這群“趕路踏聲”已然而至。
“……來人可是馮縣令手下……”草團中冒出一道聲音逼停了行進的隊伍,緊接着便見着從下鑽出個男子。滿臉裹挾着亂草污泥,迫不及待地探出身來。
“你是何人?”
為首的行馬之人沖聲問道,跟在其後的人随之不客氣地沖怼而上。
“馮縣令不在此,莫要擋路,快些滾開。”
月黑荒野下,鑽出個陌生攔路人,任誰看了都會覺着可疑之很。放話間,旁邊随行同來的一幹人等也都沖眼相瞪。
氣氛瞬間緊張,肅意盎然。從地下鑽出來的攔路男子急忙又道:“哎哎……各位千萬不要誤會了,勿要動手,切莫沖動。我家縣令命我先行一步,到此,便是為了等待各位兄弟。”
“你家縣令?可是……沣縣新任明玉舟明縣令?”
“正是。兄台聰慧如敏,倒是省去了些麻煩。我家主子行路至見花家村,賊人歹毒恐難敵手,故而求助馮縣令出手相助。”污面男子正聲解釋。句句所言,倒也屬實。
緊繃起地氣氛稍微緩和住,為首的問話中年男子一縱躍下馬:“在下顔甫。不知兄台是明縣令何人?”
此人既對花家村之事知曉,量他也不敢胡亂攀扯。顔甫上前湊近了幾步,目中依舊警惕地盯着污面男子。
“顔兄多慮了。馮縣令此時正與我家主子一同商議,擒滅賊人。花家村上下,老少婦孺,皆被賊寇所控,若是強行攻上,隻怕會落個玉石俱焚的下場。可賊子狡猾,知道兩位大人惜民如子,便以人命作要挾。”
“兩面僵持不下,馮縣令卻另有打算。花家村背靠青山,坐擁清河。四周得天優勢,眼下不能從陸面進村,那便從水路下手。賊寇從外地流落而來,自然不通曉附近水勢是何情形。”
話中有理,顔甫放下目中敵意。耳邊聽人再行道來:
“清河上流自李家莊穿過,下流分支則經由花家村一邊。這也是大家明眼所瞧見的。但鮮少人知道,從李家莊往下,還有另外一條暗道從花家村背面山崖中淌過。從此暗流小道抄過,順水而去,便可進山入村。”
污面男子不急不徐地緩緩道來。所言之事,皆為隐秘。若非是兩位縣令身旁親近之人,斷然不能知曉。
“此捷近原應該極為方便兩村之間的來往,但因此路狹窄異常,又極容易漲水堵塞。流水湍急,山崖底深,常有人為此而丢了命。尋常人等,怕是難攀越過。久而久之,便無人再敢踏足。”
“顔兄此去,便是趕去李家莊,為從口突破。而馮縣令一幹人等則在外将與賊寇周旋,吸引其注意。你等在後乘其不備之時,一舉将人拿下。”
此言既出,顔甫的警惕自然又放低了幾分:“明縣令既已通曉,又為何讓你來此候着?這路上為何不見你的蹤影?”
他們一行人匆忙趕回,路上不敢有任何耽擱。此人口中所言是為屬實,若非親身經曆,也不能知曉得如此詳細。可……他又是如何趕超快馬,還能在此先一步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