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少陽縣一事本就在衆人心中埋下了種子,姜桐再一失蹤,帝都城隻怕會再掀起一場大波來。
封雲遇害,姜桐失蹤。原是沒有牽連的兩件事,可正是少陽縣遇險,再便是封直一路護送,怎能不讓人起疑背後真兇是否為同一人所為。
聖上嚴明。封雲一案本就牽連甚廣,此事一旦再牽扯進了姜家,事态隻會愈加嚴重。此案背後真兇,天羅地網,勢必絕然不能放過。封直要想在此棘手情況下将人隐匿送走,隻怕是難乎其難。
姜桐不信封直沒有絲毫顧忌。
早前可以瞞過衆人耳目将她悄無聲息帶離出帝都城,而今諸多變化,封直現下自己都麻煩纏身,談何多餘之力應付多方來人。
封直頓思幾息:“帝都城,姜大将軍府中的小女好生地待着,姜娘子不必憂心名譽受損。畢竟在少陽縣受了驚,總歸是要靜養一二。”
姜桐言下之意他懂。
少陽縣一行意外在他二人之間無形套上了一根繩索,連着封家一道,這是他沒有料到的。眼下帝都城那邊若真合力,事情确然會變得麻煩不少。但——到了此刻姜家還是将消息瞞得死死的,又怎會再生意外?
封直揚眉一臉誠摯道出,眸中卻盡是冷嘲之意。
姜桐聞之依舊自若道:“看來封公子還是未能明白,不過就是些望風捕影閑言碎語,阿桐又豈是在乎虛名之輩。不僅如此,連着我那些身旁伺候之人也當是一樣,不拘泥于這點子虛名。”
姜桐展眉一笑,恬靜無痕的眼波随之漾開,轉瞬流轉煞是動人。
然,突然松開的笑意卻是讓封直收起了嘲意,戒備地盯着面前反常的女子。
姜桐泰然處之,再聲慢道:“正巧不巧。封公子也當瞧見過在我身旁伺候的兩張面容,從平原郡一路同我随行而來,形影不離。此番我突遭失蹤,茫茫然間,他們絕不會在将軍府中坐以待之。”
“自然,也不會老老實實聽由将軍府之命。為了尋得我的下落,定會用盡一切辦法。将軍府不願也不屑與封家牽扯上幹系,但他們……可就不一定了。”
姜桐十分在握。她與連羿蕭蕭自幼相處長大,如今她無故失蹤不知生死,他們心下焦急定會拼盡全力不會放過一絲機會。
“封公子莫要小瞧二人身份低微。天下大事,必作于細。更何況……封公子莫要忘了他二人從何而來?”
女子句句柔聲道出,字字間卻如同綿裡細針。雖不緻性命但根根紮下隻覺各處酸麻刺痛,着實令人惱火抓狂。
若非留着還有點用處,封直此刻定要将其一把扒開碎掉再扔得遠遠的。
平原郡,姜府。他豈會不知。
兩個仆子而已,還不值得他放在眼中。能引起他提防的,不過就是其身後的姜家——姜偃中。
“彎彎繞繞,何不一并挑開,你想作何?”封直将話挑明了問道。
“既是少陽縣之行的意外将你我拴在了一起,那不若便趁此機會将它解開。如此,即便我再發生何意外,也與封家之事牽扯不上幹系。”
姜桐看向倒地的郝成虎,暈厥之下,口中不時間發出幾道痛苦呐呐聲。
“查清當日聚香樓之事,對封公子來說當是不難。此人從少陽縣流落而來,又尋到了這裡,難道不是送給封公子的一個機會麼?且待他清醒後一一交待,若是無用,再随你處置也未嘗不可。”
姜桐好心提議,面上看來皆為封直所考慮,倒是沒有半分是為着自身。如此費一番口舌,然卻隻為解他人所難?
封直将信将疑,審視幾眼後卻又突然放松道:“繞了一圈,姜娘子言下不過還是想留此人一命。也罷,多一時少一時又有何妨,總歸,這後果都是一樣。”
話雖松口,但封直依舊沒放下對姜桐的思疑。而今情形如何,他自有考量。至于這個生莽闖進來的郝成虎……
封直朝一旁躍躍欲動的識秋示意,随即甩手離了去。姜桐盯着人消失而去的方向,心中緩氣的同時又覺得無故透露着幾分古怪。
郝成虎誤打誤撞将聚香樓遇險一事湧出,她這才将此事從腦後再拾起。
早前于趙家之時,她隻當此事過耳聽聽便可,并未在意放心。現今被郝成虎這番“提醒”,原也抱着試試一心,封直竟真讓步……
姜桐咽下聲。她留下此人,不過意将這趟渾水,攪得越亂越好……
如今這人依舊陷入半迷中,任外界如何,他自陷在内裡巋然不動。識秋冷面煞煞,繃臉瞪眼,一副要活剝了郝成虎的樣子。
一早掀起的無故鬧劇此刻終于了之。但是被打破的寂靜卻無法随着這場鬧劇的結束而恢複原樣。
揣揣不安的人心之下,或許早已沉寂許久。在這脆弱的外殼,亦或隻需一滴微不足道的雨水便能将其攪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