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切照常進行,縣衙沒了抵抗之力,沣縣縣令亦在我們手中,還管那兩個死人作甚。”
深藏在後山的退路給了闵良之十足底氣,就連口中說出來和聲也比平時氣壯三分。不過這種罔顧他人死活換來的豪氣,終究是見不得光的。
恢複一貫的嚴慎,闵良之啧聲一咂巴,轉身面向衆人,放低了姿态:“我知大家此段時日吃了不少苦頭,尤其是這兩日,血海苦戰,死傷慘重。更有昨日逆局翻轉,靠的哪裡是我一人之力,全賴諸位弟兄拼死一博,闵良之現今才能站于此處。”
“此恩此情,闵良之深銘在心。”
話及至人心坎之處,便見他抱拳拱手,向着衆人一揖到地。好漢莫問出處,能屈能伸方為丈夫,闵良之不要臉地給自己踱一層金光。
易三戈暗中呸道,這老鼠精尾巴一翹,他就知道定是又要使出老花樣。
“大哥此舉言重了,這麼些年來,若非大哥仗義出手,我等弟兄們哪能苟活至今。命都是大哥撿回來,為此負點傷又算得了什麼。”
付二當先領頭,一言說出了大夥的心聲。
“是啊,沒有大哥這根主心梁,我等早已被縣衙那群狗東西給殺了。”底下人聲附和,盛情助長,衆人紛紛點頭贊同。
闵良之抿嘴苦笑,兩隻精光小眼卻早已泛起兩滴貓尿:“我闵良之何德何能,能得諸位弟兄如此信任!”
發自肺腑之言,可下一刻便見淚眼一轉,兩滴貓尿頓時化為一道精光:“現今沣縣縣令已被擒獲,一切盡在我們掌控之中,弟兄們也算苦盡甘來。事到功成之際,我闵良之必不會虧待了諸位弟兄!”
兄死弟及,兩肋插刀,此等場面真真是一副感人好模樣。
口中不費力地吐出兩道煽情之言,便能輕松拿捏住了人心。這等嘴皮子功夫,易三戈深愧不如,合該他一直被闵良之壓上一頭!
雖對闵良之此舉充滿了鄙夷,但易三戈面上還是一副欣慰笑容,不露半分聲色。
“謀劃半載,良之兄一路忍辱負重,現今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萬事皆可得償所願了。”
易三戈忽然仰天大笑,由衷地送上了兩聲道賀之喜,一舉将沉重氛圍掃開,衆人受此感染,面上亦然展露了舒心笑容。
老大得償所願,他們這些跟在身後小喽啰的自然也能稱心如意,好處多多咯!
“哎,三哥擡舉了,這一路的苦頭都讓大夥吃了,我又哪裡來得忍辱負重。而且眼下事還未完,那沣縣縣令此刻拉緊了脊梁,硬骨頭一個,要撬開他的嘴,恐怕還得花點手段,距弟兄們心中得償還差點願頭兒啊……”
闵良之連忙撇開易三戈送來的這頂“高帽子”,目轉精光埋,眉下愁思起,一番推辭言語說得是滴水不露。
知道眼前之人是何德性,有了“靠山”的易三戈也不氣餒,吸了吸鼻中熱血,真誠道:
“良之兄一如往常多慮,這祠堂後擺着的沣縣縣令,一位行不通,再換一位不就好了。畢竟此行犯下,咱們可都是冒着殺頭的大罪,早了之,早離開,兄弟們也可安心呐!”
易三戈暗戳戳地往祠堂後面瞄去,話中幾分沉聲讓衆人思緒一時飄蕩開。因為他們比誰都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行,單就挾持花家村村民一事,便足以讓他們死上兩回。
易三戈的話不是危言聳聽,他們的小命也确實危在旦夕。
“易三哥言之有理,撬不動馮石溪的嘴,那就往那臭書呆子身上紮去,反正都是沣縣縣令,不愁他拿不出來。”
不知從哪冒出一道聲音,引得底下衆人再次抄和起來,一道,兩道,三道……通通往闵良之頭上倒去。
到底逃不過人之本性,口中雖說着不在乎,可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他們比那土中爛泥都還要渴望呼氣兒。
闵良之一邊和風細雨地應對着衆人投來的不安心緒,一邊暗中聚起陰毒目光,直往易三戈殺去。
管這莽漢有心還是無意,若是再給他找麻煩,擋了他的路,他必要了易三戈的命!
心中殺念隻是一瞬的當口,闵良之擡頭看着蠢蠢欲動的衆人,當即從旁人手中抄過一把木錘,重重砸向了破牆。
轟然一聲響,錘斷牆倒,躁動的人群頓時靜下滞住。
“我知諸位弟兄心中焦急,可做都做了,馮石溪已在我們手中,還怕這一時之急麼?”
壓抑的低吼聲讓大夥恢複了些理智。
闵良之豎起雙眉,揪着這絲清醒振振再道:“我們盯上的是沣縣縣令沒錯,可大夥别忘了,當初我們是因何要尋上這沣縣縣令?為了活命,為了不再受制于人下,為了光明正大地走在白日烈陽下!弟兄們賭上性命義無反顧地來到沣縣,不正是為此麼?”
低聲的憤慨遠比大聲嘶叫來得震耳欲聾,衆人腦中一片嗡嗡,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拳頭。
闵良之舔了一口唇邊沫子:“咱們弟兄一夥這麼多年為那人幹了多少龌龊事,為其斂下的金銀珠寶更是數不勝數,結果到頭來連隻破履都不如,想丢便丢,想殺便殺。呵!而今弟兄們皆然醒悟,一衆反起,當先給了他一刀,千裡迢迢叛離到沣縣,當然是要拿回我們該得的東西。”
“沣縣縣令馮石溪,身為那人的幫兇,暗中串通的同夥,便是我們此行盯上的獵物!而那個生闖進來一無所知的新瓜呆子,一問三不知,你們去逼他頂得何用?”
飛濺的唾沫噴到衆人臉上,闵良之氣喘籲籲,恨不得敲開這些白癡的腦袋。
底下衆人面面相觑,臉色一道青一道白,對闵良之口中所說的“那人”全然一副諱莫如深之樣。
付二使勁捏了一把傷口,站出來道:“大哥所言甚是,我們要尋之人是沣縣縣令,更是與那人勾結的吸血同黨馮石溪。”
闵良之趁機攻上:“是啊,馮石溪,也就隻有他,才能從那人手中分得金财。弟兄們以命相博換來的家當,一半流入了那人口袋,一半則被馮石溪給吸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