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士郎好不容易揪到的線索,你便這麼甘心放棄了?”
千方百計不擇手段都要報仇的人,姜桐不信尾九郎會輕易罷休。
“娘子還想知道什麼……”左右無處躲避,尾九郎拄着棍子後退兩步。
“杜士郎此言差矣,不是我想知道什麼,而是封使君,想要知道杜士郎你的真心。”
指了指胸口,姜桐走到他面前:“一州之牧,不是誰都能有這等運氣讓使君為你破格再三,杜士郎這心裡,當真是想不明白麼?封使君如今就站在你面前,你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姜桐嗔怪一笑,輕飄飄的聲音灌入尾九郎的耳中有如美夢黃粱,哄得人不着南北。
“當真,使君當真這麼器重九郎……”尾九郎受寵若驚地看向封直,面上雖然還是一臉不安,心下已然欣喜若狂。
就他現之處境,正渴求一個強大庇佑護周全。姜桐這話裡話外,抛杆撒餌,無疑是正中尾九郎這隻餓魚兒下懷。
“杜士郎能從獄牢之下重見天日,這一切還不夠真麼?你張大眼睛好好看看。”姜桐先行回道,和藹的小臉掩蓋了話中模糊不清的态度。
尾九郎聽着入了神,擡頭盯着刺眼的天空,然後又看了看一邊的封直,這臉皮瞬間升起一抹酡紅。
封直冷瞅了這白癡一眼,他可什麼都沒應下。
“如何,杜士郎可要讓封使君瞧瞧你的真心?”姜桐一旁再慫恿。
尾九郎激動地點點頭,“使君想要九郎的真心,拿去,盡可拿去!”
“娘子說得沒錯,九郎其實并不甘心,被逼絕路,易三戈他又怎麼能擋得住我!”殘袖一揮,這話裡語氣盡是豪橫之意,哪還見之前的畏縮模樣。
此時此刻,尾九郎才敢敞開心防最深的一處關口,這個想說又不敢提起的秘密。
“自從出了那回子離奇之後,那馮府便變得有如銅牆鐵壁,一點消息都挖不得!”
“哼,馮縣令固能将自家府門掩藏得極好,可百密一疏,他哪裡想得到有人敢私探縣署大門!我冒着生命危險,潛心苦查,好在老天開眼,可讓九郎發現了一線端倪!”
話如流水放閘,尾九郎說得眼冒精光,原本不感興趣的封直不禁也瞧了他幾眼。
尾九郎如獲至珍,心中大受鼓舞。
“原來這裡面不是沒出人命,而是悄摸摸地出現了一批下落不明的‘失蹤者’……”
特意賣弄了個關子,尾九郎此下真真是懸起了姜桐半顆心。
“使君您說,此事怪不怪,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出自貨賂滿行的商賈之戶!呵呵,然而古怪離奇的還不止這一點……”
尾九郎兩肩一抖擻,道:“那些失蹤的人口,要生不生要死不死,未尋見人誰也無法确定。可是有人啊,早在官府籍冊上為他們定下了後生歸途,走運點的可留苟且半條命,倒黴的那就通通劃掉!”
“這一筆之輕重,便能将沣縣百姓玩弄于股掌之間,亂了套了,哪還有什麼王法可言!”尾九郎恨叫着氣憤不已。
“杜士郎此話說來,你有何憑據?”
商人市籍本就不受待見,失蹤同身亡,二者論起來其實也沒差多少,這點小錯在姜桐看來無足輕重。
“看來九郎話中講得還不夠明白,娘子且聽九郎仔細道來。”
話雖是回了姜桐,這尾九郎眼睛卻看向一邊封直說道。
“自從那六條人命線索斷掉後,九郎尋着機會便會潛至縣衙裡面打探消息。在此後一年之間,縣裡接到的失蹤案件大大小小加起來足有三十餘起,這些人以各種各樣的緣由下落不明,看起來都是尋常不過,又沒有詭異的巧合,此事也就沒有引起多餘注意。”
“九郎雖有存疑,但始終沒能尋到證據,直到一日,發現了這個小秘密。這些失蹤的人口,居然早在一年前便被人寫‘死’在了官府籍冊上。”
“也就是說,這些人是先‘死’于官府籍冊上,後來才變得下落不明?”順着尾九郎的話意,姜桐說道。
尾九郎不假思索地點了頭,道:“九郎知道這裡面确實蹊跷得很,但九郎也确實無能,沒有尋到什麼毛頭線索。”
“可杜士郎不是說走運的且留半條命麼?這又作何解釋?”姜桐挑聲問道。
“娘子勿急,九郎這話還沒說完呢。”尾九郎不緊不慢,自信一臉。
“那苟且半條命不是指在籍冊上,正好與之相反,他們那半條命是一直好好地活在沣縣内!”
一會死,一會活,備受刺激太深的尾九郎顯然沒注意到自己話中颠三倒四,實在讓人費解。
姜桐思忖道:“不在籍冊之上……杜士郎言下是指,這另一部分人根本沒有被登記在名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