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桐為其捏了一把冷汗,封直不松口,光憑她們嘴上說說頂什麼用?宋靜娘要想站穩腳跟,就必須先挺過這一關鐵面!
頂着巨大壓力,宋靜娘強撐起一抹笑顔。她的臉色依舊慘白着,因為長路所行過于耗身,現在站于舊土又是傷情,腦海一些舊影翻湧上來,飄蕩似在眼前,勾起如今凄涼無限。
按緊了隐隐不适的小腹,宋靜娘剛想着忍耐下去,一股絞痛就突然翻湧而上,令她整個身體都搖搖欲墜起來。
“當心!”
姜桐吓了一跳,這會雙手倒是及時地拉住了欲倒的宋靜娘。
然而就于此時,料想不到,邊上搖晃的老交窗突然被大力掀開,猛風灌進,破堂震動,一道壯如熊人的身影挾勁硬生生地闖了進來。
“靜娘!”一嗓子爆發震耳欲聾,餘音未絕,便見此影以雷霆之勢奔向宋靜娘,大臂伸來更是強硬将人挽入在懷。
這番掀起的勢頭實在猛烈,姜桐受其波及,弱身一時又站穩不得,目中眩暈連連地冒出星星來。
正當她以為要重蹈覆轍摔倒之際,封直不知何間近至身旁,一手鐵腕牢牢地按緊在她肩頭上,沉重如山令她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姜桐難受得瞬間清醒,可咫尺之間令她更難受的是封直一雙眼光在她身上肆行遊走,那架勢就是勢必要将她查個清楚。
這具柔弱不堪一用的軀體到底是哪裡有傷有病?
封直這麼想,目光在快速勘查一番後鎖定在其受傷的右臂之上。鼻尖血腥萦繞,回想起當日墜崖驚險,封直眼底浮出一絲迷惑不确定,難道那時還受了其它内傷?
就趁着他思索松懈之際,姜桐沉肩奮力從其手中掙脫了出去。
暗潮流轉,兩人微不可察的小插曲短暫的不過是在小店混亂起風之間。
看清擁在宋靜娘身邊哀嚎的憨實面孔,熟悉之有,正是其之山野夫君熊大哥。
“哎呦呦,哎呦呦,我勒個心肝呐,這是哪個野人不要臉啊……”突如其來的響動震出了小店内的雞飛狗跳。
胖掌櫃痛心疾首,趴在飛牆的屍體碎片下,那呼嚎張口間恨不得将兇手剮了皮來。
不知内情如何,見罪魁禍首沉醉忘我不知廉恥地摟在一起,胖掌櫃滿腹窩囊登時化為暴怒而起,掄拳不自量力就要朝人軟肋揮去。
後果可想而知,臃腫的身軀不用旁人出手自己便先可笑地翻了個四腳朝天。
“我我我我……豁出這身肉來,今日非得與你這野蠻拼了不可!”踉跄起身,胖掌櫃真是氣極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左右稱手拿起心愛的沉木便要與之拼命。
血性男兒正是氣血逆流之盛,那雙拆窗破戶的粗膀迸發出青筋早就蓄勢待發,誓要鏟除危及愛妻一切威脅。
鐵臂揮舞,間不容發。
“住手!”
宋靜娘铮地出聲攔下,“你當此處還是山野荒僻天高地闊可任你折騰嗎?貴人在場,怎能由你放肆行事!”
啪!
一巴掌清脆将胳臂挽下,宋靜娘急得臉色通紅,另一隻手随即狠狠按緊了膀中青筋。憨人無辜愣住,他不理解愛妻為何這般反應,被打得懵懵的他也隻一雙眼珠子瞪得老大,極是心疼地看着被他那糙肉刮紅的素手。
同樣懵然的也不止他,胖掌櫃停下雙手霎時驚醒過來,一屁股咚咚沉下:“唉唉唉!算了算了……真是嗆了狗屎,怎麼會撞上這麼多黴頭……”
迫于眼下形勢之難,胖掌櫃艱難地咽下苦楚準備溜身離開,此時宋靜娘夫婦也相扶起身。
胖掌櫃兩隻小眼原本隻是“深情”遺望,哪知在看清站在“野人”身邊的女子面容之際卻叫他眼色突變。
“你,你你你,你這個小女子……”一頭對上宋靜娘,讓他不禁瞠目咂舌起。
見驚愕目光直朝自己而來,宋靜娘拍了拍身上灰土,昂首坦然讓自己的面容完全映入在對方眼中。
胖掌櫃難以置信地揉揉雙眼,“你你你,宋縣丞家的……”指着與“野人”并立的宋縣丞家的娴靜小娘子,他簡直快要驚掉下巴。
“怎麼會,怎麼會?怎麼可能?你竟還與這般野人厮混一起?”哆嗦的胖嘴皮子連番發出疑問,也不知道他反應為何那麼大。
宋靜娘被他這般誇張說着,昂揚的驕頸跟洩了氣般一點點縮下,心中本就承受千瘡百孔之痛,而今再要她從容面對往昔鮮亮帶來的矚目難堪,這不是一件容易事。
“你這店家,怎得做得營生?客人進門多久了,還想讓我們一直空着肚子?”左看看右瞧瞧,褚行一察覺氣氛微妙,當即挺身喝說道。
“是是是,公子說得對,小人這就去準備。”捂着小心髒,胖掌櫃連滾帶爬趕忙溜了開:“這都什麼日頭?哎呦!我定是見鬼了……”
咕哝着神神叨叨,胖掌櫃盡說些不着五六的胡話。
褚行一煞有其事地撅起頭來,側身圍着宋靜娘夫婦打量了一圈,“我說總覺這小店風寒陣起,極不舒坦呢,原來是壯士這一身勇力在外,早有蓄意啊!我等粗糙傷了不打緊,姜娘子你纖弱不禁,可得小心仔細着這些!”
假面溫柔地獻上一笑,仿佛刻意般,那眼神内是藏也藏不住的殷勤之意。
姜桐不予理睬,好不容易才站穩重心,她淡淡地擡了一下眼皮。
“褚公子還是操心憂遠了,此中一切,我信兄長心中自有定意,決不會讓我傷及分毫。”
視線凝聚在封直冷若冰霜的臉頰上,姜桐氣憤地白了好幾眼。
連日相處暈了頭,光被封使君這個正常名頭吸引了去,倒是忘了這瘋子還有肆意妄為的另一面。
哼!
将姜桐的反應收進眼底,褚行一隻拈花笑笑,并不作多嘴,對突然以兄妹并稱的二人怪異行為那更是隻字不提。
聽着這點含沙射影無關緊要的廢話,封直一貫漠然置之。
風影倒進他疲憊風霜的額角更顯憔悴,可即便如此,這張冰冷臭臉也仍舊是耀眼的不可直視。太過漂亮的眉眼,但如古潭深幽般的眸光卻突然飙向宋靜娘夫婦。
威懾萬乘,頃刻間鋪天蓋地襲來,瞬間将他夫婦二人籠罩入内。
憨漢無畏地攥緊拳頭準備迎上,但他怎麼也想不到,讓他安心的後背之處竟會被他最信任的愛妻偷襲。宋靜娘舉起沉木敲下的悶實一聲,當即便叫他癱暈倒地。
“何故下之重手?”面前漢子“慘烈”倒地,姜桐實在不忍看下。
宋靜娘痛心無奈,使勁刮擦着自己罪惡的雙手,感覺到疼痛,仿佛這樣才能好過一些。
可是封直施下的威壓一絲不減,令她更煎熬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