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誇沣縣之事無所不曉,門路那麼廣,那匪徒潛藏于李家莊數日,為何事先不知察覺半分?”封直歪頭一問,轉瞬便掩下了眼中急躁。
“這個呃,是小人鼠目,識人不清啊……”似乎是挂不住臉,胖掌櫃頹然失力地伏在了地下。
“那地方偏僻,周圍自有山水野林當作掩護,小人方才也說了,李家莊底下本就埋有不少怨魂,外人原來也不太敢踏足,而裡面的村民大多未得開智,頑固不化從不輕易離開村子,若是有得緩轉,此次也不至于遭匪人屠戮殆盡……”
一整個村子遭之血腥屠殺,想都不敢想此之荒謬,居然是發生在當今太平天下的事兒。
胖掌櫃最初聽聞可被吓得瞠目結舌,心中一片噓噓然。同一方土地共處,同為生存而蹉跎,難得是勾出了胖掌櫃内心深處那水汪汪同理心來,所以一向扣緊錢囊的他,大放一筆,不僅放了小皮子走,還給他找了車馬送回老家!
小皮子,可憐的小皮子……
“哎!”
他咋是忘了小皮子這一茬!
胖掌櫃猛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腦袋,“公子要去李家莊,其實也可以?”
此峰回路轉之改口,極是大大地消磨了在姜桐三人心中之信任。
封直眉梢擡起變得冷厲,“我何時要去李家莊了?此地如今屍骸暴野,方才你還一口咬定此怨氣之重,如何能去得?”
一開始便是褚行一在這胡說八道,所以封直看似對胖掌櫃之挑剔,實際是沖着褚行一在之宣洩,連同之前在姜桐身上受的氣。
這倒黴的,但褚行一本人擺起架勢,無關緊要地對杯空飲了起。
胖掌櫃猶記腦中重點,耳朵隻聽進了最後一問,于是便聽他急赤白臉地解釋道。
“小人方才說去不得是為公子安全考慮,李家莊的村民,生前死後都不歡迎外人到來,但若是有本村之人在之陪同,安之怨靈,或許可以為之!”
自覺自己的聰明腦袋想到一個絕佳辦法,胖掌櫃雖冒着冷汗卻已經有點子沾沾自喜起。
姜桐忍不住地無奈歎了一口氣,真不知這店家嘴裡哪句真假誇張。
可也不能就此輕視,畢竟馮縣令一行遇險是真的,而封直出手助其脫困也是為真,能知道這些外人所不熟,也證明此人确實有點門路道道。現之困境,尋人未果,姜桐與封直雖不對合,但也迫切希望能有一個突破之口,若有李家莊幸存之人那當然是皆大歡喜了。
看之嘴角竊喜不假,姜桐便道:“才說李家莊遭匪人屠戮殆盡,掌櫃此話一出不是又自相矛盾了麼?李家莊本村之人,莫非掌櫃你是……”
此猜測一出,封直不由是肅然危坐,看來他心中亦然認為胖掌櫃有之價值。
“小人?不不不!小人不是李家莊之人。”這可真是天大誤會了,胖掌櫃搖頭擺手急忙澄清。
這麼說又是廢話!
封直臉色驟變,就手抓起一指大小金條,勢如閃電之般朝胖掌櫃之方向射了出去,蘊含之力度,方巧給砸到了那敦實又柔弱的肚皮上。
“公子冷靜啊啊啊!”胖掌櫃哇哇喊道,疼得可是連金子都不敢拿了。
“公子請聽小人說完呐!”但見唾液亂飛,涕淚俱下。
封直收手,擺出了往常之冷酷。
胖掌櫃叭叭出大嘴,跟着連珠炮般:
“前年小人出城讨取租用,那山頭野外,總有村民偷偷獵獸伐木,這回叫小人正巧撞見,這人卻是被山中野獸傷得命懸一線啊,小人見其一家四口老小可憐,便就好心出錢給送了醫。本讓他們在小人店内幹活還錢,但就好轉之時,這家狠心竟然帶着大兒偷偷跑了,卻将小兒留在小人店内代其父母之債恩,偏又是李家莊的人,我懶得跋涉計較,想想便就将那小兒留在店内了……”
終于是一氣兒吐完,胖掌櫃嘴裡還疼得哼哼唧唧,差點給口水嗆死。
“你的意思,那小兒,李家莊之人現今在你店中?”從中提取至重點,封直雙眸一縮,銳利地掃向店内四周。
這下讓胖掌櫃倒是不敢說話了,人原先是一直在的,但現在嘛,人是回家了啊!
小皮子啊小皮子,胖掌櫃這會真是後悔放人離開,這麼好心的他親自将小皮子送出城去,可是上天怎麼會讓他同時遇見這群怪人勒?
有之前車之鑒,胖掌櫃不敢油嘴,整個人特别審慎地回道:“回公子,自匪人之殺戮傳揚開來,小人見他為老家着實傷心可憐,便放了他幾日假,如今小皮子應該就在他老家李家莊呢!公子若急得去,在李家莊便能尋到,公子若想繼續待小店之内,小人立即叫人将小皮子帶回來!”
說幹就幹,吃了一塹的胖掌櫃趕緊搖手招來兩個小郎,一邊吩咐,一邊強裝起自請要去李家莊為貴人公子找尋那小皮子的身影。可是隻瞧他嘴上慷概陳詞,腳下不過是在店内前後徘徊。
封直且不管這生折騰把戲,有之意料收獲,于之現今也然足矣,
“若是撒謊,你可知會有如何下場?”再試胖掌櫃話中是否浮誇,封直淡淡威脅,執起短刃,赫然亮出了寒氣逼人的刀鋒。
“不敢不敢!”胖掌櫃伏軟跪下,舉手铮铮誓道:“小人此中若有撒謊,必得不得好死,莫是髒了公子的刀,小人自就一頭撞死在這牆梁之下!”
量胖掌櫃嘴裡也不敢假大虛空,封直滿意地颔颔首,将利刀收了下去。
“公子或許有些印象,當夜接待,伺候您的小夥計便就是小皮子。”
一言提醒至本人關鍵,封直卻已不大記得此無關緊要,隻記是一個極其瘦小的身影。
胖掌櫃吧唧又說:“當夜在場,公子若記是不清,還有這位娘子,次日小店突生垮塌,小皮子唯此受傷,還多謝小娘子援之以手……”
目光指向靜坐的姜桐,胖掌櫃之好意提醒,但姜桐并不想從其口中聽得那日之事,并非她不想而是封直不能。
“此人我是有點印象,做事兢兢業業,應該深受掌櫃之重用吧?”姜桐淺然笑道。
胖掌櫃目中有些心虛,裝作傻呵呵地笑了笑随即便閉緊了嘴巴。他可不敢再繼續說了,要是被貴人得知贈給小皮子的藥物被他給随手揚了,肯定不會放過他!
“我知道了,李家莊不用你去,将樓上貴客照顧好,若要半分差池,唯你是問!”封直聽即并未起疑心,他對着胖掌櫃一陣警告,重點已然放在這個小皮子身上。
李家莊,是得重新走一趟了!
“哎,行一就不跟着添亂,在此小店等候封兄。”一眼看穿封直的想法,褚行一當即起身往樓上,臉皮倒很是識相嘛!
封直懶得理會這人之去蹤,要留便留要走最好,不過有一點封直得承認,現下在他暫離之際有褚行一在此看着,他心裡是有幾分踏實在的。
昔年初出家門,兩人都是十二三來,正當是稚氣輕狂,微末相識患難相恤,一别青蔥如今再見,封直不見外露,但内心深處總歸是有幾分舊情所在。
“外邊鶴唳風聲,唯此店内發生事之種種,我不想從外面聽得有關半分,掌櫃這張嘴最近還是閉緊點好。”這是赤果果地威脅,封直起身而立,強大氣場牢牢鎖定小店每一個角落。
尤其眸如狼顧,令人不寒而栗。
胖掌櫃雙手死死地捂緊嘴巴,一氣不吭,隻磕頭伏小向封直連連保證。
此震懾效果已成。
封直冷笑着将桌上金黃一一收起,這是個折磨,特别是聽着那誘惑至死的聲音,這令胖掌櫃極然心痛不已,可是好在唯一安慰,那便是打在他身上的一根非常光榮地留了下來。
“山路難行,此去李家莊之路遠,掌櫃可借有車馬一用?”當聽忽然,姜桐盈盈笑問道。
店内僵硬氣氛明顯地有所化冰,胖掌櫃趁此抹了一把冷汗,連是回道:“小小小,小人這就去準備!”
話聲掉落,轉眼便瞧胖掌櫃左右撇開攙扶,肥碩的身軀跟插了翅般,一刻也不敢耽誤。老闆如此,其餘窺者,也盡紛紛飛離現場。
回看客堂四面,轉瞬便剩姜桐和封直兩人矣。
“我未說要去李家莊,你倒是主動,難得少見呵?”封直目色朝其一撇,薄唇似有挖苦之意。
姜桐輕笑道:“李家莊存餘活口之重,封公子必定要前去親自查看,不好叫封公子勞心催使,姜桐必定也緊跟之後,不拖後腿!”
反正是不可能讓她留下來的,姜桐有這個認知,索性主動點,松懈封直之懷疑,要個車馬還能為自己減輕點勞頓。
如此淺顯之想法,姜桐并不多以掩蓋,而封直也自以察覺熟知,對姜桐這套行徑也然見怪不怪。
“呵,你想得明白如此甚好,你說不拖後腿?那你可記住,莫要到時連路都走不了!”封直輕蔑說道,嘴角頗閑地挂上了一絲嘲笑。
負手又且看姜桐兩眼,封直實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姜桐必竭盡心力。”姜桐一點不惱氣,單薄身軀似有柔弱地咳嗽了兩聲。
“隻是一點……而下識秋不在,識冬被封公子派去照顧郡主,這般之行便是隻有我與封公子兩人,姜桐自幼身弱,騎射不得勞累亦不得,如此,恐怕還得請封公子為我趕車了。”
此話一出,封直臉色瞬間凝滞,當下便要擺手拒絕,然而卻聽咳嗽聲正起,一眼便是姜桐病病殃殃之身,這也确實不得作假!
“封公子,封使君若是為難,也可換了他人……”姜桐病眉微蹙,看似若有貼心為之考慮,眼裡卻是一片笑眯眯。
這絕對是故意的!
封直攥緊拳頭,冷臉不可自抑地大大哼下一聲,便是氣得摔門而出。
剩姜桐一人看似志得意滿,然而眉下間仔細一瞧,卻是寫滿憂愁濃濃。姜桐歎了一口氣,眉色恢複往常,才見她慢悠悠地起身,随之踏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