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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商稍微松了腿上的力量,令嶽家倫誤以為他有站起的機會,卻幾次都是徒勞,隻能不甘願地承受着玩弄。
宋棺從她頗為戲谑的表情中看明白,商商會搏擊,想借醉行兇的嶽家倫不是她的對手。
她帶來的那個個頭十分高大的男人,正雙手插兜站在距離她不遠的位置,見她被嶽家倫攻擊,甚至都沒多踏上一步過來護着她。
嶽家倫從地上摸到一塊破裂的酒瓶玻璃,抓起就想去劃拉商商的腿,被商商用鞋尖踢掉。
她剛才還算冷靜,這一刻是真的憤怒了,高跟鞋踩在他手腕上碾動,越來越大力。
“你以前就是這樣打董媛的嗎?” 宋棺錯愕地聽到商商問。
“平時你喝醉酒,回家見到董媛,就借着幾分酒意說出你的真心話,你埋怨她是個廢人,嫌她配不上你!你說這個世界除了你沒有人會肯娶她!”
嶽家倫越是喊痛,商商就越兇狠,她俯下身連聲質問,“你是怎麼打她的?”
“扇她的巴掌?把她從輪椅上推落?”
“還是好像剛才那樣,用酒瓶砸她?用碎玻璃劃她?”
“她這一年日日長衫長褲,就是為了遮掩被你虐打留下來的傷疤嗎?!”
宋棺先是鼻酸,接着血氣沖上腦門,恨不得将地上那人拎起再折斷,理智卻提醒他今日是董媛出殡,他不該當着她的遺像傷害她曾愛過的人。
商商不管這些,她伸手抓住嶽家倫的領帶,根根手指充血,将他的上半身一點點提起,冷笑着問他,“你以為每個女人都好欺負嗎?”
她忽然松手将他放開,嶽家倫頹然地又倒下,他已經不再對抗,一雙瞳孔微微發散,好似失去意志一樣。
“董媛不是怕你,她不過是愛上渣滓。”
“我有你所有的銀行記錄,也有你冒充董媛簽名的錄像,如果你再想糾纏,我這個愛人......願意陪你玩多幾局。”
嶽家倫大喊一聲,猶如喪家犬一樣地慌忙爬起,跌跌撞撞沖出廳外。
商商的視線看向今日扮演主人家的宋棺,冷冷地問,“你賣過許多棺材,卻還是第一次送親人出殡吧?”
她手指向入口,“你這樣廣開大門,不論誰經過都可以進來拜祭,貪熱鬧嗎?”
“......我不知道他會來搞事......” 她語氣不善,宋棺聽得出。
“你認識的董媛與世無争,所以你就笃定她結交的人也都同她一樣?”
“是!是我錯!” 宋棺克制着自己的音量,在心裡生着自己的氣,“我沒預料到嶽家倫會厭恨她到這個地步!”
“但是......如果婚禮的時候你不是采取那樣的方式讓他們一家難堪,或許他們之間不至于會鬧到這個地步......”
“誰能保證?” 商商截斷他的話,“你能保證嗎?你不過在婚禮上見過他一次,自以為對他能有什麼把握?”
宋棺一時噎住,幾秒之後才應她,“......我應該多守護她......我想不到會有人願意這樣傷害她。”
聽聞他顫着嗓音說完這句,商商沒再責難,小聲沖身後喚,“徐叙。”
等在一旁的男人于是點了點頭,不發一言地站去了門口,雙手在身體前交疊,觀察着人群的眼神似鷹。
“媛媛......曾經經常被他打嗎?” 宋棺問。
商商知他心底已經有答案,隻是想從她這裡尋個安慰,便避開他的目光,輕輕回應說,“都過去了。”
她重新回去了賓客席的角落裡,默默聲地望着牆上的董媛,一動不動地,像一道守護着她的黑影。
不知是否是剛才嶽家倫鬧的那一場解凍了空氣中的壓抑,夜晚前來的賓客們一個比一個哭得悲痛,宋棺不時紅着眼微笑,傾聽着他們紛紛述說起她曾經有多美好。
“這人間呐!” 一位兩鬓斑白的老婦人握住宋棺的手,哭喊着問,“什麼時候對善良的人公平過?!”
宋棺胸口發悶,趁老者低頭抹淚的時候暗暗對着上空抒了一口,無意識地瞥見門口那個極高大的男人,不論廳内如何悲戚,他都以毫無變化的沉穩站姿守在那裡。
終于宋棺意識到,商商與她帶來的男人,是今日這場葬禮的過濾器,淨化着前來追思的情緒。
守了整夜,宋棺想回去換身衣裳,翌日要正式送董媛進墓園。
他走出廳外的步伐比平常慢,一雙腿不停地跪下又站起,膝頭已經完全麻木了。等快到出大路的時候,遠遠望見樹底下站着一位盤着頭發穿黑裙的女人,是商商,她也才剛離開會場不久。
“還不走?站着幹嘛?” 宋棺問。
商商不應,隻垂下視線示意他看向她的腳,原來她的一邊跟鞋卡在了水井蓋裡,被迫維持着别扭的姿勢站在它上面。
“呵......” 宋棺累了一晚上,這時隻剩下無語又疲累的笑。
“你平時帶在身邊的那個護花侍衛的呢?叫徐什麼的?” 他問。
商商又不作答,一副嫌他問得多餘的神情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