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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女人遺像,闫老太才意識到商商與她那個不得她認可的孫女有多相似。
一樣染的是亞麻色頭發,顯得膚色更加白淨,額頭光潔,眼下有痣。而就是這顆痣,被闫老太視作不吉利的象征。
“我一早就算過這個丫頭的八字,她同我闫家相沖,尤其眼下那顆痣,一看就不是盛得起福氣的人!若與她來往,隻會為我闫家帶來禍事!”
“果然!人都死了,冤魂不息!我聽說你是專靠幫快死的人實現遺願為生,那死丫頭付了你多少錢?”
“恰當的價錢。”
商商手中還捏着那柱香,闫老太不肯接,她于是将香點燃,又供去神台,嘴裡念着,“下一次,下一次他們一定會來祭拜你。”
闫老太揚起拐杖,照着商商的背影就想敲下去,被商商察覺,敏捷地轉身握住,反令得闫老太往前俯身差點摔向地闆。
“我隻敬品格不敬年紀,别妄想我看在你年紀大,就會任你撒潑。”
闫老太帶來的那幾個男人将商商圍住,卻絲毫不見她臉上慌亂。
“我再問你一次,那死丫頭付了你多少錢?我可以付雙倍,甚至給你三倍又怎樣?!”
“那我也再講多一次,你若想你三個孫往後高枕無憂,就帶他們過來,你同他們三個一起敬香。”
蒼老衰敗的特征公平地沒能饒過身在豪門的闫老太,當她冷笑時,臉頰同嘴角的肌肉不勻稱地抖動,顯得她面目可憎。
命令身邊幾位護衛散開些,闫老太向前一步,“是我太擡舉你,慣得你格外嚣張!你别以為我闫家真是怕你,你手上到底藏着什麼把柄,我闫家到底有過什麼錯事,這些不重要!”
“你一個單身女人,無家無室,蛇蠍心腸,名聲早就臭了!你盡管往外宣揚,盡管向我闫家潑髒水,我倒要看看,外面人是信我闫家,還是信你一張毒嘴!”
她的眼神漸漸顫動,是因為商商突然開始大笑,越笑越狂直不起身。
“不知道你們闫家到底是過于驕傲還是過分天真?你兒子已經死了,外面人眼中那個極具威嚴,可以呼風喚雨的闫老闆、闫老爺已經不在了!”
商商臉上的表情誇張,似收斂不住的嘲笑,“你以為闫家還是以前那個闫氏嗎?”
闫老太被戳中痛處,掩飾不住焦慮,手指交疊在拐杖的把手上使勁。
“真是可惜!闫老爺一生功績,卻沒法帶三個子女出身,比起闫老爺的手腕,他們三個簡直扶不上台面。”
“你身為嫲嫲,三個孫資質如何,你應當很清楚吧?眼下闫氏隻靠那三個牛皮燈籠打理,風波應該不少吧?” 商商問。
“牆倒萬人推,沒有能比‘坍塌的帝國’更喜聞樂見的戲碼,我也倒要看看,如果你闫家的劣迹傳出去,沒有闫老爺坐鎮,還壓不壓得住?”
“每個路過的人都潑一杯髒水,就是神仙都難救!”
闫老太氣得心口發悶,“怪不得人家都說你一張嘴歹毒,該你能掙這些污糟錢!”
“那我看看你到底能有什麼髒水可以潑過來!那丫頭的死,同我們闫家可沒有關系!”
“是。她抑郁而終,同你們是沒有直接關系。你們做的,不過是一面不認她,一面又讓她替你最疼愛的孫仔和孫女背黑鍋;不過是一面哄她做影子公司的執行人,一面又令她負上不可能還清的債。”
“闫老爺曾經心軟過,曾經打算認她這個女兒,是你這個嫲嫲,覺得她有個不光彩的阿媽,怕你污損闫家的血脈,始終不肯接她回來,對嗎?”
“她大學畢業之前,你專門飛去加拿大探她,不是因為出于關心,而是想警告她獨立之後不得返來香港尋親,對嗎?” 商商步步緊逼。
“你們是怎麼勸服她的?用她長久以來渴望的親情?還是以她阿媽的名分做威脅?”
眼見闫老太的姿态越來越畏縮,商商的氣勢愈發壓迫,“你們用她最盼望得到的東西,一遍又一遍地淩辱她,卻脫口而出就是你們同她的死沒有半點關系?”
“那又怎樣?” 闫老太掙紮着,仰頭迎接商商聲讨的眼神,“就憑她的出身,想進闫家,想做上等人,就該預備會付出代價!”
“她不是想進闫家,” 商商的語調極之鄙夷,“不是她求着闫老爺從酒吧帶走她阿媽的,也不是她自己想要加入這個世界。她沒選擇自己的出身,是你們選擇不認她而已!”
闫老太眼中滿是恨意,恨不得手錘胸口,“我早知道那個死丫頭不會那麼聽話!從我見她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了,她就是個孽種,永遠不會滿足!”
商商從她的話中讀出更多内容,神情又更淩厲了,上前逼問,“是你的主意嗎?”
“是你提議由她做替死鬼嗎?”
“你早就想好一石二鳥,讓她替你認可的幾個孫背黑鍋,同時又能解決她這個麻煩,一次性了卻你兩樁心願?呵!要不怎麼其他人說還是闫老太厲害呢!”
闫老太跺着拐杖,“我是闫老太!是闫家的大家長!用必要的手段守住整個家,我沒錯!”
商商冷笑,“你有沒有錯,就等待外界的人檢閱了。闫老爺去世,再加上這些醜聞,闫氏還能撐多久,我等着看。”
比起剛剛進門,眼下的闫老太已經蒼老許多,她撐着拐杖走到神台面前,無奈地開口,“要怪就怪你的命生得不好,八字太差,同我們闫家緣分太淺!但你如果真是想歸認闫家,一定不想看你家姐哥哥被禍事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