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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有足夠證據可将Father Joe押上法庭,在這之前打響的,是一場分秒必争的輿論戰。
突然之間,好似海浪接連翻滾,出來一位又一位普通市民,紅着眼眶講述曾經在人生最低落時接受過Father同教堂的幫助,才得以過渡難關。
更有迷途羔羊說自己曾經行迹不端,被神憎鬼厭,是得Father諄諄教導,精神同靈魂受到洗禮,才決心重新做人。
這些故事全都釋放同一則訊息,這樣品格高尚的一位天父不該承受侮辱。
可與之并行的是,教堂的外牆上每日都有污漬留下,是被路過甚至專程找過去的市民擲上的臭雞蛋、爛菜葉、或腥臭的髒水。
打破所有人預料的,教堂雖然被拆了頂部,Father卻堅持住在裡面,當有記者沖到他面前問原因,他直視鏡頭不言不語地、冷淡又具震懾性地微笑,之後記者解讀他的表情意味,說這是他亮給外界看的姿态,他沒有任何事情需要隐藏,他仍在教堂安居,那裡沒有罪惡。
又過了兩日,教堂的頂竟又開始重修了,從工人搭建的木架上看,這一次它好像打算爬得更高。
到底是坍塌還是新生,它就在那裡不焦不躁地,叫大家拭目以待。
商商卻好似忙得不可開交,鋪頭一連幾日不開,就連金懷安都察覺出異樣。
“唉,照我說,對面那間鋪頭的租金一定好貴吧,商老闆又真是财大氣粗,可以這麼多天不做生意!”
聽見連枝這樣講起,懷安即刻反駁,“你又知道商老闆關鋪不是因為做其他生意去了?說不定就是在忙一單報酬豐厚得不得了的生意,才由得鋪頭關着吃灰呢!”
宋棺這天下午沒什麼事情做,就到The One消磨時間,一邊翻着網絡上的新聞,一邊聽懷安閑扯。
忽然,聽見車輪軋過的聲音,一下子擡起眼,果然是有車開到對面鋪頭外停下,商商戴着墨鏡從車上下來,徐叙跟在旁邊。
他便等不及地沖了過去,商商前腳剛進店鋪,宋棺已經拉了把椅子坐下。
“怎樣?”他問得着急,聽來沒頭沒腦,實際兩個字裡蘊含了許多問題,連同抑壓不住的關切。
徐叙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便上去了二樓,留商商一個人應付他。
“還未到時候。”
她越是應得簡略,宋棺就越是擔憂,不自覺地開始不停地念。
“我猜,警局突然開了檔案,也是因為你找人在網上列的那張清單吧?”
“隻是捕風捉影肯定不夠......以前去教堂門口拉過血字橫幅的女人,你叫她扮演表姐的,她可以再去報案,要求再查當年的失蹤事件......”
“......但畢竟時隔久遠,很多證據可能都已經沒得驗證了,加上那些孩童走失的時候還能年幼,就算剩下什麼記憶也未必可以用來指證......”
“對了!那些日記呢?你曾經講過,那些孩童住在庇佑所的時候寫過日記,可以用來作對照嗎?”
商商很有耐性地捏着匙羹攪動一杯咖啡,好似對宋棺的說法提不起興趣,都沒擡起過視線與他對視。
終于,宋棺反應了過來, “......你并不在乎他是否服法,你要的報複并不隻是這樣。”
商商這才仿佛聽入耳,不着痕迹地笑了笑,“當然,那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宋棺不禁靠向椅背,收斂了他的期待,也對,如果隻是警察會做的事,又怎會有人花大價錢請商商做事。
她是一個無病無痛的、鮮活的、卻肯在庵堂為自己置設無名空骨灰壇的女人,等同随時準備同這現實告别。
幾乎是一個不顧後果的瘋子。
“那你預備怎樣?”宋棺重新修飾了自己的問話。
“很簡單,Eye for eye, tooth for tooth,我是為那些被換走人生的孩童要一個報複,當年那些孩童經曆過什麼,Father就該經曆什麼。”
宋棺了然,沉思了一會兒又問,“我曾經猜想過很多回,這一次雇傭你的客戶到底是什麼身份,要通過你實現剛才所說的報複,他肯定不單隻是曾經受過折磨的孩童,還要是一位如今身份顯赫、影響力強大的成年人,隻有這樣,他才可以與Father較量,才有機會不滿足于遲來的公義,而是追求一場幹脆赤裸的報複。”
“可是......你點一把火,卻也未必能完全把握火燒的勢态,這是一種不惜魚死網破的角力,你同他,真是準備好了嗎?”
“或者,他也在某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為自己挖了一具墳墓,當自己已經是死了呢?”商商沉吟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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