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看着天花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接話，松弛的眉宇沒有情緒變化，你始終猜不透他。
“你可以告我ra…pe的。”
她開起了無傷大雅的玩笑，用手撐起上半身，靠在他胸口。
“應該很難吧？畢竟被攝像頭拍到我下樓去買了一盒回來，而且在你轉過身的那刻，我就确定了我是自願的，這也是我想要的。”
他的目光漸漸偏移到她的頭頂，長手臂繞過她身體半圈将人攏在懷中更緊些，聞她頭發的香氣，用力吸一口，把呼出的氣吐在情愫流動的空氣裡。
“所以你一直以為我叫楓……”
“你說不亂搞，但也會和自認漂亮的女生ONS。”
“我第一次就活好到能騙過你？”
星野無邊無際的暢談着，以仙道的size作為初夜對象，若不是酒多了一定會當場痛到尖叫而被拆穿，可一切都剛剛好，她為流川而準備的前戲在他面前毫無保留的交出了自己的身、心、魂。
“是啊，哪有人第一次就自己動的？”
仙道也笑了，現在想想當時看見血漬時内心一震，連忙跑到酒店前台要回了星野的随身物品。
舊金山人口不足百萬，茫茫人海中，重逢不會太難吧？
“所以你今天叫我來，是要我再動一次？”
星野一把推開他起身，手的力度遠不比那夜來的快狠準，美麗容顔依舊，視線相對中她将長發撥到耳後，調皮的對他一笑。
手指，悄然伸向背後。
“不。”
被仙道一把擒住。
*
錯誤的開始怎會有正确的結果？
他認了，他不願違背任何人的意願強迫一顆要逃走的心留下，即使是留下過初夜的星野，從第一眼起就将他俘虜的女人躺在同一張床上，他想要的不再是在愛潮中呼喚彼此姓名，而是趁着最後的機會告訴她一件事。
我和你在一起，從拉着行李箱按下門鈴再次見到你的那刻起，每一秒鐘都是克制。
“悠，你問過我如果那天你沒有喝醉被朋友留下，我是否會帶你回房，我的回答是不會，你從未給我機會告訴你原因。”
那一夜，陌生人之間該做的與不該做的，仙道想做的與不想做的，星野會做與不會做的，除了接吻全都做了遍。
難道不是因為她不夠吸引人嗎？
連自以為深愛着自己的流川在熱戀時也不曾想要占有她的身體，星野一度失去最後一丁點可憐的自信心。
“今天要你來這裡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事是在認識你之前先得到你，因為那樣恰恰讓我失去了你。如果在那樣的假設之下，我會笑着走到你面前告訴你我叫仙道彰，是一名眼科醫生，覺得你的眼睛很漂亮，或許是我見過最動人的眼睛。所以為了這雙世間獨一無二的眼睛，我們能否舉杯慶祝一下，順便接受我的名片，如果也能給我你的聯系方式那就更好了。”
窗是關着的，床上貼在身前的人體感是溫暖的，星野卻冷到在仙道懷裡發抖，聽他用溫柔的語氣說着緻命的話。
“我想要完整的過程，從一句‘hi’開始，請你喝杯酒，約你喝咖啡，帶你去看電影或是拜托你帶我去逛逛一年四季風景不同的花街。在約會中發現彼此有相同愛好，第四次約會不經意提到我的手藝不錯，第五次約會順理成章來我家我親自下廚，或許獨處一室還是會忍不住要發生點什麼，但那不會是相同情況。至少，我想在第三次約會時就會開口問你要不要和我交往試試看了吧。”
仙道的十指鑽入星野十指的縫隙，指腹厚實飽滿，輕輕搓着她的肌膚。他好像察覺到了她因啜泣而斷斷續續不連貫的呼吸，以及早已浸濕胸口襯衣的眼淚，他低下頭靠近她的耳側咬一口，熱氣撲打在脖頸間。
“我要說的是，星野悠，很高興遇見你。”
忘了上一次哭到斷氣是什麼時候，星野感到眼睑處一陣柔軟覆蓋，很快意識到那是仙道的唇舌，他舔舐着她的淚。
頃刻間，她也品嘗到了來自于自己那獨一無二的眼裡流出的淚的鹹味，從仙道的吻中。
眼淚幹了，濕吻落在唇上，在緊緊相擁中安心沉睡。
這夜無關于性，隻關乎他的愛。
*
“Morning。”
仙道醫生的手機鬧鐘響起，他按下後投來了目光，星野睜眼捕捉到。
“早。”
眼睛有些微紅，不算太腫。
兩人快速沖澡退房，早餐随手打包了一些車上吃，仙道左手架在方向盤上，右手抓着咖啡，星野時不時在紅綠燈路口等待期間往他嘴裡投喂食物。
“我不上去了，有樣東西要給你。”
車速減緩，公寓樓下那片停車場駐停後，仙道邊說邊從某處翻出一個小禮盒來。
“……”
星野的心不免咯噔一下，幾乎要沉入海底。
“哈哈哈，不是戒指，不要這幅表情啊。”
指緣扣開搭鎖，是她久違的那副結下不解之緣的莫桑石耳釘。
“我……我沒有。”
她立即切換冷靜面孔矢口否認，順手接過了原本就屬于她的物品。
“這個我留下也沒用，還是還給你吧。”
被幾乎百分百還原的故事裡，仙道強調的是這副耳釘一直往他眼睛裡折射光芒，惹得他不得不頻頻将目光投向它的主人。
而事實是，與耳釘毫無幹系，是她的眼睛令他心跳不已。
“我以為你不會還給我了。”
星野關上禮盒，随口說道。
“悠，我也不那麼擅長說再見，但我很擅長move on，所以不用為我擔心。”
清風明月不比他笑的動人，或許他是對的，沒有流川的存在，沒有喝到斷片，她一定會跌入他的笑容裡。
“嗯，嗯。我上去了，早餐你自己吃。”
捏着耳釘的禮盒，星野快速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鑽了出去，堅定的步伐與決心，陽光出現在車窗的那點時間裡，她消失在仙道的視野中。
“Good luck。”
留下一句不會再被聽見的祝願，原來離别比想象中簡單。
車輪駛過無數次的水泥地，譜寫不抱遺憾的約會最終章，萬裡無雲的晴空下，仙道覺得胸口悶悶的。
悶到慌，慌到痛，痛到需要止疼藥。
這就是失戀該有的滋味嗎？
*
星野步入樓宇後放慢了腳步，上午九點，這是她最後一次按下這台電梯的上升鍵，待搬家公司來過後她将在玄關處留下她的鑰匙，留下她的不舍。
告别遠比想象中難，他的每一頓呼吸、遣詞造句、一個眼神，都在駁斥她要分手的理由。
電梯上升的啟動過程中會有短暫的失重感，短短須臾間她想起了一些被遺忘在角落的記憶。
“如果電梯出事了怎麼辦？”
當時的她隻是在等電梯期間随口閑聊罷了。
他是醫生，他會怎麼講？
“等救援，如果隻有我和你，那還可以……”
仙道醫生摟住她的肩，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真讨厭。
“那樣大口喘氣難道不會更快将氧氣耗盡？”
星野指出了他的愚笨，換來他一臉毫不在意的神情，仿佛天塌下來了也沒什麼大不了，這是仙道常常帶給星野的感受。
“嘛……因為是和你在一起，所以也沒那麼糟糕。”
就像他出其不意的情話總是過于順口，叫人心跳加速了也不敢太當真。
已經開始懷念了嗎？
“叮——！”
電梯到達指定層，星野才走出一步就目瞪口呆，她的那些即将被搬走的八九個巨型紙闆箱被整齊堆放在家門口，仙道特地避開了逃生通道，那片區域本就屬于家的一部分，這樣擺放除了有礙觀瞻并無其他影響。
他為什麼要将她的物品都搬出來？
那麼急着要催促她離開嗎？
約定的上門時間是十點後，看來隻能用仙道的杯子為自己倒杯香醇咖啡了，她至少要在客廳裡等上一小時，帶着困惑她摸出鑰匙來，完美契合的鑰匙與鎖在輕巧的旋轉後，清脆的“咔嚓”聲響起。
星野推開門，拔出來的鑰匙與另一隻手裡抓着的耳釘禮盒因她的松手同時墜地。
仙道醫生說，星野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眼睛是淺褐色的，很漂亮。
星野緩慢眨眼，堵在胸口那句你的眼睛我也很喜歡，她藏在心裡沒講。
異地期間仙道醫生講過許多bedtime story，星野或許都忘了，每次都是伴着瞌睡聽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在耳邊編織一場夢，隔着一道太平洋他的聲音仍舊溫柔的要将她融化。
忘記多少故事星野都會記得他曾給自己講過的第一個，而此時此刻，這雙被眼科醫生認證為人世間最舉世無雙的漂亮眼睛，整個世界在仙道的溫柔撫照下清晰可辨。
淺褐色的瞳仁，她的眼睛被一萬支玫瑰鋪成的花海淹沒。
*
“是從頭來過，兩個陌生人住進同一間公寓，發現好巧彼此有過一面之緣，男的單身女的也是，合租生活中産生火花。”
“男的約女的去看電影，女的下班後赴約，男的遲到了女的臉有點臭，但其實是為了去給她買花，女的問花呢？男的說啊呀忘了，這下女的臉更臭了，不過算了算了平日裡他一直有照顧她一日三餐，這點小事就不計較，電影開場了快進去吧。”
“女的心跳有點亂，畢竟這張臉長得不賴，她聽懂了他想說的是沒關系，驚悚片不敢看你要看我也會在，下雨我也會在，我對你不完全是室友的照顧，買花也不僅是為了讓你開心，而是因為喜歡你。”
“星野，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很老套，而且花沒拿啊。”
“于是兩人在雨停後漫步到停車場，一起開車回了同一個家，開門的那刻，女的愣在原地，男的站在她身後笑着看她緩緩回過頭。”
“我喜歡你，他說，願意和我交往嗎？”
“所以她是看見滿屋子的玫瑰才覺醒的，我沒猜錯吧？”
“對，也不對。”
“那我也一樣，如果打開門全都是玫瑰……喂！你在幹嘛？”
*
一陣風吹過，花瓣落在腳尖。
星野蹲下身去撿，就再也站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