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再接受你的幫助了。”
這話一出，周圍幾個人俱是一愣。
“什麼？”程之遙似乎沒聽清，又問了一遍。
李衍說：“你又幫我了一次。可上次的人情，我還沒來得及回報你呢。”
程之遙現在聽見“回報”兩個字就頭疼。調整了一下心态，循循善誘道：“哦，這個啊。我說了我們可以等下次條件合适，你再報答我啊。”
李衍堅持：“不能等下次了。你幫我太多次，而且都幫了我好大的忙，我快報不過來了。”
程之遙按了按額頭。旁邊梁钰還不知道他的性格，有些驚奇：“喔，你還蠻知恩圖報的嘛。不過你現在不應該先找個合适的兼職嘛，急着報恩做什麼。”
“不可以。”李衍說，“欠别人的就要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反正早還晚還都要還，不如現在就還了。”
程之遙拿出了十二萬分的耐心：“其實你要知道，給你介紹個兼職渠道，這對我來說，隻是順手的事，我沒付出什麼，所以你也并不欠我什麼你懂嗎？我不需要你的回報，也沒想過要你回報我。”
李衍卻說：“不，你明明付出了時間。如果不需要回報，那你為什麼要幫我。你完全可以視而不見，走過去，就像那些陌生人一樣。你根本不用花時間來做這個舉手之勞，更不用幫我到這個份上。”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一路走來，幫我的都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可是我還沒搞清楚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所以你為什麼要幫我。咱們非親非故，你也不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為什麼你要幾次三番地幫我……”
這份直率的質問讓程之遙都語塞了。她失笑：“這……幫你不可以嗎？一定要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才能幫你？”
李衍也覺得尴尬，心一慌，愈發口不擇言：“你幫了我，我就欠了你情，你還不要我還。不要到最後，情越欠越大，大到我還不起。到時候你再以人情相要挾，強迫我做不願意做的事！”
錢鑫趕緊拿胳膊肘捅他，示意他别說了。一邊在心裡腳趾摳地：這小子情商怎麼這麼低……
程之遙抱起雙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旁邊的梁钰已經先變了臉色：“喂喂喂，這位小同學，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幫你還幫出罪過來了。你運氣好，今天遇見她，她是看你實在困難得緊，才想拉你一把，這種機會不是人人都有的！你這話什麼意思啊？哦，覺得我們是想害你還是對你有所企圖啊？我說你……”
“好了好了别生氣。”程之遙止住梁钰的話，笑着看向李衍，“你警惕心蠻強的嘛，倒也不算壞事。”
李衍還是不放棄這個問題。陽光下，少年清澈的瞳仁盯住她，固執地問：“那麼到底為什麼。這世上根本不存在不求回報的付出。哪怕是第一次你順手幫了我，那麼後面那幾次又是為了什麼。”
好像一定要找出一個理由，他才能夠安心。
程之遙是真的覺得無奈。她沒見過這種類型的人，凡事都這麼較真，簡直是有些麻煩了！
她看向眼前人的眼睛。
人的眼睛能看出很多東西。
少年的眼睛挺漂亮，眼型飽滿，眼尾上挑，下眼睑圓圓的，清澈懵懂，帶點防備跟倔強，又有些無辜的委屈。
這雙眼，不笑時有些冷漠，睜大眼睛看人時就顯得很天真。
像那種還沒長大的流浪小奶貓。
被人抛棄了，被人扔在路邊，被人各種恫吓驅趕，躲起來哭過一陣後，決定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于是受傷又強作鎮定地面對這個世界，對遞過來食物的手也要帶着懷疑、防備、和敵意……
可是這樣的小貓也很好哄啊。
程之遙笑了。
“一定要個理由？”她問。
李衍點頭。
程之遙看着他的眼睛，慢條斯理道：“大概，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吧。”
對面的人呆住了。緊接着，少年白皙的臉就紅透了。那雙漂亮的眼睛不再執拗地盯着她，而是低頭把臉扭到一邊，不敢與她對視。
“這不能算個理由。”他氣鼓鼓地說，似乎在為自己這麼容易就臉紅而生氣。
“可這就是一個理由啊。你合我眼緣，我覺得賞心悅目。平時呢，我就喜歡順手幫一些長得好看的。就這麼簡單。”
李衍手指糾結地撚着背包帶，有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程之遙攤手：“這下放心了？你不放心我也沒辦法，這個機會要不要随你啊。”
李衍飛快地瞟了她一眼，又趕快挪開。
“我不欠别人的情。我可以幫你做些什麼來還報答你。”他繃着臉，還是重複着那一套話。
又紅着臉補充了一句：“但太過分的事我是不能做的。”
錢鑫在旁邊捂住了臉，沒眼看。
程之遙笑出了聲：“那你想出來自己能回報我什麼了嗎？”
“我……”李衍語塞，很認真地想了一圈，最後沮喪地低聲道，“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沒辦法為你做什麼的……”
程之遙收起自己的手機，故意做出想了一想的表情，然後說：“噢，那這樣吧，既然是因為你好看才幫你，那等到下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你要變得更好看點，讓我看見很開心，不就算報答我了嗎？”
李衍看向她：“啊？這算什麼報答啊？”
“怎麼，你覺得這件事不重要嗎？”程之遙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看見好看的人，我就能神清氣爽，心情變好了，效率也高了，做事事半功倍能省出不少的時間。這不就是對我的報答嗎？梁钰你說是吧。”她轉頭求認同。
梁钰磕着瓜子，不知可否聳聳肩。
程之遙回過頭：“你看都這麼認為的。所以你要好好吃飯，下次遇見時不要那麼憔悴，要更好看一點，那就是回報我了。”
李衍紅着臉看着她，烏黑的眼珠亮晶晶的。
還沒等他開口，程之遙就特别叮囑：“不過你可别忘了，還欠我一部分沒還呢。所以每次出現在我面前都得要好看，不能暈倒。這個要算清楚的，千萬别忘了哦。”
李衍聽着，神色認真。他用力點了點頭，然後抿嘴笑了一下。
程之遙也笑了。
“終于見你笑了。原來你笑起來這麼好看，那平時得多笑笑啊。”
李衍不笑了。他感覺臉又有些發燙了。
程之遙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窘态。她跨上單車，對錢鑫說：“别忘了那件事哦。”
然後對兩人揮了下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