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室内,驚險、刺激、緊張、纏綿!
隻見沙發上兩人的距離逼近0.01cm,已經近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而在兩人的旁邊,還有一個無聲尖叫的第三人!
這簡直比抽象派的畫作還要抽象!
隻見狄蘭的右手擡起,放在程之遙頸後的位置。剛開始還隻是虛虛地攏在發間。逐漸地,那隻手有了動作,情到濃時似地,非常自然地撥開發絲,覆在後頸的命門處,如情人纏綿那般,不輕不重地揉弄着。
這個動作,既像保護,又像掌控。
程之遙幾乎一瞬間汗毛就立起來了。
她本能地把人猛地推開。
“怎麼,不喜歡這種模式?”狄蘭挑眉, “那,換一種?”
這次她将手臂搭在程之遙的肩頭,雙手微微下垂,沒有施加一絲氣力。現在的動作意味完全不同了。這是一種依靠和攀附的姿态,像沒有枝幹的藤蔓,隻能攀援在身邊人身上。
她就保持着這種姿态,閉着眼,微微仰頭,往前靠去。
程之遙胸口起伏着,看着自己的朋友以這中示弱的姿态靠近自己。
她這次冷汗都下來了。
有什麼東西被破壞的感覺讓她非常難受,就像人站在懸崖邊臨于深淵的那種感覺,讓人想要逃離……
她再也受不了似地再次把人推開。
“不……等等……”她茫然地坐在一旁,說。
梁钰剛剛連呼吸都吓停了。此時見兩個姐們兒終于還是沒有搞起來,她終于能夠重新呼吸了,于是大口喘着氣,捂着心髒就往後倒去。
程之遙低頭坐着,表情懊悔。
“怎麼了?”狄蘭一副很有耐心地樣子問她。
“不……不行……”程之遙低聲喃喃。
“為什麼不行呢?”狄蘭問她,“是你主動說要搞姬的,為什麼現在又拒絕呢?”
“或許、或許是因為我們太熟悉了……”程之遙沒什麼底氣地低聲,“或許換一個不那麼熟的,就可以……”
“真的可以嗎?”狄蘭眯起眼。
“就算不可以……我們、我們或許也可以嘗試柏拉圖……”程之遙還在努力掙紮,“我們隻需要在一起……并不一定需要……做這種事……”
“為什麼要柏拉圖呢?”狄蘭步步緊逼,“如果是精神戀愛,那麼和我們原本的關系又有什麼區别呢?”
程之遙雙臂撐在膝蓋上,雙手緊緊糾纏在一起,低頭不語。
“為什麼如此抗拒這件事?”狄蘭緊追不舍,“接個吻而已,為什麼就是這麼難以做到?為什麼跟男人可以做到,跟女人就做不到?”
程之遙終于承受不住,抱住頭失聲痛哭:“不!我做不到!我确實沒辦法對女人産生欲//望!我也沒辦法,把朋友當成情人那樣去對待!”
她拽住頭發,痛苦地嚎啕:“噢天呐我就是個可悲的異性戀!”
在這坦誠而懊悔的嗚咽聲中,梁钰張大了嘴巴,看着這轉瞬間的轉變目瞪口呆。她沒想到,發大瘋要去搞姐們兒的姐們兒就這麼被輕而易舉地被姐們兒給掰回去了!
她大松一口氣,不由得驚歎:“半仙兒真有你的!”
好了!現在天下太平了!
但半仙兒看起來并未打算止步于此。
“那你為什麼會是個異性戀呢?”她抽了一張紙巾遞給程之遙,依舊是很有耐心地問。
程之遙接過紙巾,擤擤鼻子,平靜了一下情緒,說:“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從小到大接觸到的信息差造成的……在我小時候,各種媒體上充斥着異性戀的信息,那時我根本不知道女人跟女人也能在一起。要是三歲時有人告訴我世界上還有搞姬這回事,我現在或許就是一個合格的女同了!”
越說越憤恨,又扶住額頭懊悔:“我是被我自己的習慣給框住了!”
“習慣是可以培養的。”半仙兒很平靜地說,“摸着你的心問問你自己,你真的隻是因為不習慣而沒辦法跟女人接吻嗎?如果給你更多的時間,你就能夠習慣了嗎?你就能夠跟一個女人上床了嗎?”
程之遙手指深深插進頭發裡,被這個設想搞得頭腦一片混亂:
“我不知道……我說不清楚……我感覺我根本不了解我自己!”
狄蘭:“告訴我,剛剛在拒絕我的時候,你心裡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你是因為覺得這很怪異,跟你過去的習慣相悖,所以才停下的嗎?”
“不……不是怪異……”程之遙撐着額頭喃喃,“我感覺……我感覺到一種罪惡感……是的,罪惡感!好像如果這麼做了,就将滑下深淵,再也無法回頭了!可是,可是為什麼會有罪惡感……”
她猛地擡頭:“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已經被長期的異性戀文化給洗腦,甚至讓我感覺搞姬充滿罪惡!這是長久以來全世界的異性戀文化環境給我帶來的錯覺!這種錯覺,讓我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合格的女同!我要打敗這種錯覺!”
她抱住半仙兒就要再嘗試一次搞姬,眼裡燃燒着瘋狂的火焰。梁钰在旁邊再次驚恐呐喊“NO——!!!”
半仙兒卻一派淡然,不閃不避。
“是嗎?”她眼睫微垂,望着程之遙,微微一笑,“是錯覺?還是出自理性本能的一種提醒呢?”
程之遙怔了一下。“什麼理性本能?”
“理性的本能就是,”半仙兒握住她的手腕,“你的潛意識告訴你,隻要吻下去,我們原本穩固的關系将發生改變。而一種新的不平等的權力關系,将就此從我們之間誕生!”
“什麼不平等的權力關系!?”
半仙兒微微一笑,甩開她的手從沙發站起,大踏步往前,拿筆唰唰唰就在白闆上龍飛鳳舞寫下一行字——
【Sex is About Power!】
她在“sex”上重重畫了個圈,再回身時,眼裡已然是一片犀利。
“友情跟愛情的最核心區别是什麼?”她指着那個圈說,“就是‘sex’!而‘sex’是什麼?是征服,是掌控,是博弈,是一種以愛為名的權力鬥争!”
程之遙嘴巴已經驚訝成了“O”形。半仙兒拿筆指向她,眯起眼:
“為什麼你沒辦法跟我接吻?因為當我們試圖以情人的方式相處的時候,我們之間的權力關系改變了,被破壞了,從平等的關系開始破壞了。原先的平衡被打破,我們已經開始需要決定出誰是掌控者,誰是屈從者,所以這,讓你不舒服了!”
程之遙茫然的眼神漸漸清明。她感覺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一下子挑明了她剛剛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是的!她确實沒有辦法接受跟朋友以情人那種或掌控或屈從的姿态相處!因為她們原來是如此平等的清爽的關系!
“而情人,”狄蘭拿着筆,激情宣講,“是侵略,是占有,是征服,是角鬥!從最開始,這種藉由sex建立的關系就帶着血淋淋的不平等的對待!是必然以一個人為核心,來俘獲另一個人!而隻有在這種尊卑有别的不平等關系中,才能達成一種類似于血契式的親密!因為在這種關系中,必然要有一個人去犧牲,去讓步,去成為附屬,去失去自我!”
程之遙這時卻不贊同了。
“不一定非得決出尊卑啊!”她說,“非要尊卑有别,一種畸形的關系,而理想的健康情侶關系總是注重雙方的體驗和利益,互相尊重、互相愛護、互相促進,發展出一種有益于雙方的合作關系,從而達成一種互惠互利的平等!
“很好!平等!”半仙兒在白闆上寫下這兩個字,然後回頭,“真的能平等嗎?
她指向旁邊的《男德十一條》,問程之遙:“你按照這些條件去找的理想情人,是想跟這個人平等相處的嗎?還是想,借助情人這層關系,讓對方滿足你的需求呢?”
“額這……”